燕怀瑾觉得,自己此生从未有过一次,如同现在这般想要逃跑。
最开始他还曾洋洋得意,自己不仅故意改了声音,戴上面具,就连面具下的脸也不厌其烦地做了易容。本以为此番乃天衣无缝,便是放到皇后面前都难以辨认真身,谁料才没过多久,竟被裴筠庭给勘破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会败在这一步的叁皇子颇为懊恼:“你是不是早就发现那人是我了?天知道,我为了不让你发现,还特地做了许多准备你是何时察觉的?”
数月未见,他似乎又长高了半个头。肩膀更宽,轮廓英挺,手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见,黑衣覆盖下的肌肉紧绷,人高马大,无形中带有一股威严与侵略感。
“第一回见你时略生怀疑,第二次在山下相遇,便笃定了想法。”
“怎么猜中的?”
“眼神。眼神是最骗不得人,做不得假的。”裴筠庭语气平淡,看他的眼神里没有半点情绪,“燕怀瑾,成熟并非不诚恳,如若我不说,你究竟要瞒我到何时?”
“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讪讪笑着,正想去牵裴筠庭的手,却骤然被她躲开,笑意瞬间僵在嘴角。
“别碰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乐死我了。”
听罢燕怀瑾的描述,温璟煦足足在书房笑了一刻钟没带停,几乎要把大半辈子的眼泪都给笑出来。
燕怀瑾满脸郁闷地望他丢去一本书:“能不能别笑了啊”
“我就说吧,你指定得挨上这一遭。”
“不是,靖国公,你好歹站我这边的,就不能先替我想想如何掩饰吗?要是裴绾绾逼问我隐瞒的缘由,那我之前做的事岂非功亏一篑。”
“撒谎这事你还需我教?”
“问题就在于,撒谎与否,我开口说第一句的时候她就能立刻知晓。”燕怀瑾头疼地抹了把脸,“还有一种可能,是她通过蛛丝马迹猜到了几分,明哲保身,不会过问。”
“先别想这么多了,反正这人你是得好好哄,事情亦得好好从头解释。”
“嗯。”他手上把玩着一支笔,肆意转悠了两下,“说回正事,秦瀛那头的证据已掌控,交由你呈案告发了。”
“自然。不过说起来,我岳丈他们是否也该到达城外了。”
燕怀瑾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我皇兄怕是已经从韩逋口中得知自己身世的真相,才会如此孤注一掷。”
“人生在世,谁又能真正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换做我,兴许也会发疯。若我知晓自己当年失去一切的缘由是这个,母亲更是一直被利用,甚至为保他——”温璟煦抬眸,接着话锋一转,“接下来就看他们的了,半月后的寿宴,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他未搭腔,目光放空,令人难以琢磨。
“你的伤如何?”
他下意识朝自己的腹部望去一眼,轻描淡写:“无碍,应当快痊愈了。”
“行。”温璟煦起身,朝门外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裴筠庭的院子你肯定知道在哪,道歉去吧。”
燕怀瑾白他一眼,把笔撂在桌上:“走了。”
裴筠庭与燕怀瑾不欢而散后,冒着雨乘上了马车。回到院里时,才反应过来两个丫鬟似乎被自己一路无话,以及阴沉的表情吓到了。
原是想缓和语气解释两句的,结果却突然发现裴瑶笙站在眼前,观赏她种下的一排小花儿。
裴筠庭微愣,随即迎上前去,挽住她的手:“阿姐怎么独自在此?”
“刚拿到家书,本想着过来与你一并看看,谁知厌儿告诉我你外出去了。闲着无事,便随意瞧瞧你种的这些小玩意。”裴瑶笙抬手拍去她衣袖上的水珠,“扮成这副模样,莫非又去青楼打探消息了?”
“没有没有。”她一边小心扶着裴瑶笙往屋里头走,一边周旋,企图掩饰目的,“就是穿这身衣服自在些,至少并无几人能够认出我家书呢?”
裴瑶笙将信递给她:“我已阅过,你自行看看吧。”
实际信上并未提到什么重要的事,无非是些和捷报相差无几的话,但倒也算正常,战事当前,谁又分得出闲心来仔细描述。
门板忽地叩响,传来的“笃笃”声,裴筠庭手中的信尚未读完,方掀起眼帘,视线率先落于那熠熠的银色面具上。
裴瑶笙瞧见他,怔愣一瞬,迟疑道:“阁下这是——?”
微蹙峨眉,她折起家书,表现得十分冷漠疏离:“阁下前来寻我,所为何事。”
他静默半晌,沉声认真道:“叁刻钟,给我叁刻钟解释即可。”
裴筠庭撇开头,虽未明着答应,燕怀瑾却立刻明白此为默许,面上一喜,步入屋内:“叨扰了。”
“绾绾,我先行退避,待谈好事,你便准备用膳吧。”
“好,阿姐慢走。”
人声步声渐渐远去,四周忽然变得安静,等到屋内只剩彼此时,裴筠庭才开口道:“你说的,叁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