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我们并不会说话,只是听着彼此的呼吸,以及从我们紧密的结合上遥遥传来的另一个人的喜悦。我聆听他,我知道他也正在聆听我。起初,我想起海伦,我感到愧疚,可后来,一次一次,又一次……
我捏着电话,感到自己多么快乐,不可否认的快乐。我的人生破败不堪,黯淡无光,他是我现在的生活里唯一明亮的色彩,唯一的希望和幸福的源。我挂断电话,感到自己被生理反应控制了,我的精神成了欲求的奴隶。我是多么软弱,多么无能。我这么简单就被打败了。
我感觉好糟糕,我感觉自己不能再接这个电话。可是下一次,电话铃响起,我还是会把它拿起来,放在耳边,闭上眼睛,一半是想象,一半是真的因为强烈的靠近的渴望而通过结合去互相接触的精神诞生的真切感受,我感觉我们正坐在一起,他就在我身边,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我不知道该向谁诉说我的困境,我不知道该向谁倾诉我的苦恼。我向这里的人诉说,他们只会劝我拥抱这种生理反应,强烈的结合效应带来的真挚爱情。有什么矛盾是爱不能化解的呢?我的向导老师不懂我的困扰,她不知道我和雷之间到血仇,以为我只是因为精神力的差距自卑而产生心结。就算知道,他们也会这样劝我。就像六十六。她有时候来看我,担忧地看着我。这是他们的立场,这是他们不假思索就能给出的正确答案,不管我说与不说,他们知道或不知道,答案都不会改变。
我想到我原来那些朋友,远在布雷丹的旧友,我的舍监……然后我想到,他们和他们没有什么不同。是,立场也许会换成另外一种。拥抱爱,或者坚持仇恨,多么简单就能给出答案。他们甚至还会因为我自己竟不能干脆地给出答案而轻蔑我——是你说,他杀了海伦啊?是你说,你不会放下海伦的血仇啊?是你说,就算海伦有罪,该死,她也应该受公正的审判,法律的制裁,而不是宣泄仇恨的私刑。
我看到舍监的夜莺,她对我说:我早就说过,不要走向让你最痛苦的那个。
有谁会聆听我?有谁会真正站在我伫立的地方?有谁能意识到我的痛苦的分量?
而最可怕的莫过于,在这种孤立无援的境地中,我愈加深刻地感受到……他会。正如那时候,当所有人都说,我是精神病,我是妄想症,我偏执狂,我疯了的时候,他,这个凶手,是唯一能够证明我手中掌握的真相的人。他现在是唯一能够让我感到我被接纳,被聆听,被理解,被包容——被无条件地爱着的人。
不只是因为生理反应,结合效应。
我正在爱上他。
“放轻松,”六十六说,“这只是常规的体检,不会有什么出格的项目。”
就算真的如她所说,我也无法放松下来。我看着车窗外漆黑的隧道,一道一道关卡。“公海”,第九区。
“他说,他在一个只有营养剂的地方长大,是这里吗?”
没有人会回答我。保密条款,安全守则,信息权限。永恒缠绕我的关于他的秘密,关于海伦的秘密,关于我自己的秘密。我无权得知答案的秘密。
这次,似乎是从另一道门进去的,走过的通道和上次不一样。上次,通道是寂静的,空旷的,只有我和他两个人。这次,我看到来来往往的人,穿着白大褂的,穿着西装的,穿着军装的,穿着常服的。有一个穿白裙子的向导迎面走来,死死瞪着我。九十九和我擦肩而过,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掩饰她对我的厌恨。她觉得我不配,我有罪,我不存在一切都会很好……
我尽量让自己不去“听”她“吵闹”。
这次这个测试的地方没有包着橡胶皮,或者有厚重的铁门,更没在墙里通高压电,我能隐约感觉到墙外的人来人往。这里看起来更像是我熟知的那种体检中心,除了我还有别人,有哨兵也有向导。大厅里依次是各个测试项目的窗口,休息区的墙壁上还挂着一些画像,是生物科学方面的学者,不过大部分人我都没听过名字,接着我意识到,也许这里只挂了兰卡的科学家,或者……是“公海”的科学家。
我在抽完血后,到那里坐下休息时,注意到了其中一幅画像。其实,我首先注意到她,是因为她是墙上唯一的女性,接着读到下面的介绍,发现,她最杰出的成果是提出将“正念”应用在哨兵向导训练中的理论。
她叫艾达·玛里希,有一头深棕色的长发和明亮的黑眼睛,脸上挂着上这种画像的人像都会摆出的那种自信微笑。
六十六发现我在看艾达·玛里希,心中闪过了什么。她极力掩饰,但是她心念动了,逃不过我的感知。
“这位玛里希博士和弗伊布斯·玛里希有什么关系吗?……他的母亲?”我问,接着很快自己否定了最后那个猜测,因为画像上的人和雷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除了那头非常普遍,一点也不罕见的深棕色头发。
而六十六也告诉我:“她不是他的母亲。”她感到一种难过,深深的难过……她说:“不过他确实是因为她才姓玛里希的。”
她站起来,告诉我我的血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