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儿都不许去,一辈子留在这儿
徐竞骁与徐昆生活都不算奢侈。
家里帮佣的人堪堪十指之数,主要还是因为徐宅太大,维护起来不容易。里头包括园丁,保洁,做饭的阿姨,专门照顾阿仑的人,司机由保镖兼任。还有一个类似管家的,上了年纪的妇人。
徐竞骁称呼她“宁姐”,徐昆也唤她一声“宁姨”。以前徐夫人别居养病,就是由她看护。
欣柑见她虽然也会称徐昆为“少爷”,多是与旁人转述,二人交谈时,她一般直呼徐昆名字。然而对自己,却是一口一个“欣小姐”,她多少有些别扭。
徐宁端上一盘炙子烤肉。刘晖馨说欣柑经期吃点儿羊肉对身体有好处。到家后,徐竞骁吩咐厨房现备上一道。
欣柑就跟她说,“宁姨还是叫我欣柑吧。”
徐昆慢慢嚼着嘴里的菜,不时替她夹一筷子,闻言首先不乐意,“不行。”他可受不了除他和他爹以外的人,整日“心肝、心肝”地喊他的媳妇儿。
锐长眼瞳斜睃向徐宁,眸色很阴沉,“如果她听得不舒坦,也许不是因为称呼有问题,是你的语气、态度,有问题。”起筷往欣柑碗里搁了块炙烤得香嫩的羊腿肉,筷子尖利的前端将沾着的一点儿羊皮戳下来,夹到自己碗里。
他支起腮颌,偏着脸又瞭过去一眼,目光却没有聚焦,显得散漫,矜冷,“再不然,就是宁姨,你这个人,有问题。”
这么大一顶帽子劈头盖脸罩下来,徐宁吓得差点儿没站稳,手掌撑扶桌沿。
她们这一行,最忌讳对自己的身份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失了分寸。一旦出现倚老卖老的端倪,也就干不长了。
况且她打从心底怵怛徐竞骁和徐昆。
因为她亲眼看着徐夫人,从风华正茂,光彩照人的高门贵妇,慢慢被折磨成一个神情呆滞,面容枯槁的疯女人。那还是徐竞骁的发妻,徐昆的生母呢。
父子二人,一个心黑手狠,不念夫妻情分;一个冷眼旁观,不念怀胎生育之恩。心肠冷硬,罔顾人伦,叫人细思后,脊梁骨发冷。
徐宁的父亲与徐昆的爷爷从同一个镇上出来。
她姓徐,可是与徐家其实没有亲戚关系。别人打趣她在徐宅算半个主人,她听一回,就厉声驳斥一回。说到底,她就是一个在徐家打了二十多年工,家里与徐氏有一丁点儿渊源的保姆而已。
“徐先生,我——”她忙转向徐竞骁,想解释自己没有对客人不礼貌。
话刚开了个头,就被徐竞骁扬手打断,“她不爱听别人喊她‘欣小姐’,觉得见外,那就称呼‘小姐’,跟阿昆一样。你去通知家里的人,别叫她不痛快。”
徐昆这才松开眉心。
欣柑还没说明她并没有感觉被冒犯,只是不习惯被一个年长自己的人用敬称,事态诡异的发展就把她打个措手不及。
害徐宁吃了徐昆的挂落,她十分不安,不敢再提出异议。尽管在她看来,“小姐”和“欣小姐”并无区别,她还是觉得赧颜,不好意思。
徐宁低头迭声应是,一边悄悄睇向欣柑,有些心惊。
徐先生亲弟亲妹家的堂少爷、堂小姐,表少爷、表小姐来家里,先生都没说过这样的话。就算是场面话,客气话,先生也从来不允许别人跟他儿子比肩。
她把欣柑当作先生亲戚家的孩子来定位,自认为足够尊重,她的态度落在父子俩眼内,恐怕还是怠慢了。
她垂首往大门赶,步子很促,后面的簌簌絮语还是一股脑儿钻入耳膜。
“catgotyourtongue?”徐昆打趣鹌鹑似的小女朋友,笑得很张扬。
“我就是嘴笨。我是不是不适合在你们这样的人家生活?”欣柑突然觉得压力好大。她在电视上看到的豪门太太,都是千伶百俐,待人接物游刃有余。她胆小内向,连自己真实的想法都没法儿表达出来。
“做我们家的媳妇儿,唯一的要求就是讨我喜欢。除了你,没人能达标。”
“我老早就告儿你,只有别人讨好你的份儿。婚后也是一样。外头的人,你想见就见,不想见就拒了。见了面,高兴呢,就赏个笑脸,不高兴,你一声不吭,别人还得揣摩你的心思,上赶着巴结你。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好了,不许再拉着张小脸。家里的人你要是看不顺眼,就都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别、千万不要,我没有看任何人不顺眼。”
徐昆低声说了句什么。
欣柑好像被吓坏了,一着急,语气就显得很冲,嗓音还带着哭腔,“你还讲不讲理了?你再这样,我、我就走,不跟你在一起,也不要再来你家里。”
‘啪!’
筷子被重重拍在餐桌上。
“你就搁我这儿横是吧?样儿大了你!走?你走哪儿去?”
“跟没跟你说这就是你的家?再敢提这些有的没的,老子他妈干死你。”
屋里默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