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一次貌似温柔缱绻的停留,都是一场恣情纵欲的狩猎
欣夷光疲惫地阖目,在心里描画着他的心肝儿精致绝伦的眉眼。
嘴里情深款款地倾诉自己对妻子的爱意;后悔以前太过矜持克制,没能时时告诉她,能够跟她相遇,相爱,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与她一起的时光,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观一朵花开,听一蓬雨落……
彷佛一场盛大的独幕歌剧演出落下帷幕,耳畔相继响起喧杂的哭声——美好事物的陨落,毁灭,往往能赚来陌生人廉价的同情与泪水。
唯独属于沉莲禅的声声悲鸣,鲜明至极,似负伤濒死的母兽,嘶哑不成调。
他知道,她会信守对自己的承诺。
他虽不在了,他心爱的女儿,仍能得到很好的照料。
“心肝儿和爸爸一辈子都在一起,好不好?”
“好的。不过、不过一辈子好长哦。可不可以给欣柑留点儿私人时间呢?”
“不行哦,说好了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好叭,真拿爸爸没办法哦。”
……
他此生最大的奢求,就是一辈子与欣柑在一起。为此常心怀忧虑,唯恐她有终一日,为了其他男人,离自己而去。
万万想不到,竟是他先一步离开,将美丽柔弱的女儿留在诡谲难测的人世间。
这一刻,他深切地体会到命运的无常与残忍。
“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可以这样飞啊飞,飞得累了便在风里睡觉,这种鸟儿一辈子只可以落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时候。”(王家卫电影《阿飞正传》)
欣夷光就跟电影里的阿飞一样,风华绝代,却自私,孤独,没心没肺,无拘无束。
他去世那年刚满叁十七岁,已经阅人无数,除去两个正儿八经迎娶的妻子,还有过无数女人。
这些女子或美貌,或聪慧,或温柔,或干练,无一例外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她们迷恋他,死心塌地地爱着他,即便心里清楚,这个男人或许并非真心,彼此之间不过是他单方面的逢场作戏,却泥足深陷,无法自拔;就算被欺骗,被玩弄,被抛弃,仍然无法对他生出怨怼之情。
其实欣夷光也曾有过不少同性的情人。
他年轻的时候,在性方面没什么底线,玩儿得很high。
他偏好丰满有风情的美女,不过遇到长相特别合眼缘的俊俏男子,也不介意偶尔走走后门,来一段露水姻缘。
欣夷光不是双插头,向来只当一号。一米八九,阔肩长腿的大帅比,浑身均匀覆盖一层力量感十足的薄韧肌肉,性张力爆棚,也没人将他认作零号。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他大二那年,经导师推荐,加入学校的国际学生交流计划,作为交换生到美国学习一年。他只呆了不到半年就灰溜溜逃回国。四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同时与一男一女交往,都是在美读硕的留学生,比他大几岁的样子。
女孩倒没什么,就是国内典型的大户人家的闺秀,肤白貌美,谈吐优雅得体。毕业后就要听从家族的安排,与门当户对,跟哥们儿似的竹马联姻。回国之前想谈一场纯粹的恋爱,让青春不留遗憾。欣夷光这辈子不擅长给人承诺,不擅长背负责任,给予一时虚假的爱情与床上抵死缠绵的欢愉是信手拈来。
男的那个却有些不同,初次见面就让他暗暗心惊。
男人气势极盛,看人时都是一副居高临下俯视的姿态。
并不是说他傲慢、跋扈。事实上,虽然神情冷淡,言谈举止却是温和有礼的,处处流露出良好的出身与教养。
居移气,养移体。
十有八九是权贵人家耗费无数心血培养的继承人。长年习惯了下达指示,身边的人会一丝不苟地听从执行,无人敢违逆,所以连日常平淡的交谈,都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口吻。
他原本不打算招惹这类人,怕玩儿脱了。
然而男人瞥见他就移不开视线,一步步踱来,不疾不徐,越行越近。
他比欣夷光还要高出些许,逼近两米了,隔着衣物,也能清楚看到流畅凌厉的肌肉轮廓。衣着虽不繁奢,但考究的用料,挺括立体的剪裁,冷酷严谨的暗色调,将本就强势的人衬得更具压迫性。
欣夷光很怕他张嘴来一句霸总宣言:xx,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
太他妈尬了。
男人弧线优美的薄唇掀开,态度却出奇地温柔,声线很低沉,还带着点儿拘谨小心:“这位同学,太阳太大了,我可以为你撑伞吗?”
跟在他后面,貌似是保镖的彪形大汉适时递来一柄黑伞。
欣夷光第一次听到这种搭讪台词,又与男人的气场反差太大,愣了瞬,突然纵声大笑起来,改变了主意。操过无数漂亮的猫咪,或温顺,或桀骜,或腼腆,或飒爽,俱都可爱无比。也许可以挑战一下自己的软肋,试试凶残狡猾的丛林猛虎是什么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