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漫漫,他要怎么度过那些行尸走肉般绝望的岁月?
徐大小姐的初恋是她在美国留学时认识的一个华裔女孩儿。俩人当初爱得要死要活。徐锦舟跟父母放狠话,如果不同意她俩在一起,她就不回国了,在美国与爱人双宿双飞。
徐老爷子比她更狠。要跟个女人在一起是吧,不回国是吧,干脆家也别回了,也别姓徐,直接冻结了她所有银行卡,不允许徐四爷夫妇给她寄一分钱,徐家任何人敢偷偷资助她,一并赶出家门,不再是徐氏子弟。
徐锦舟连一年都坚持不下去。
现金很快花光,卖了不少名牌包包,首饰,高定,与海誓山盟的女友分了手,买机票回国,跟徐老爷子磕头认错,又跑去乡下祠堂跪了叁天叁夜,才得到了徐老爷子的原谅,做回徐家的千金大小姐。
往后徐锦舟再不敢交女朋友。
不能找女人,那就找男人吧。她找男友跟挑男宠、面首差不多,看上你,就是你的运道,乖乖从了,别给脸不要脸。
徐锦舟爱玩儿极限运动,十六岁那年,高山滑雪,把左腿大腿骨摔断了,在徐昆家医院做手术。
徐四和妻子当时在国外,求他二哥去瞧瞧女儿,帮忙照看几天。
徐竞骁到了病房,他侄女的麻醉药效刚过去,正疼得满床打滚,嘶声呻吟,生理性泪水淌了一脸。
老实说,十几岁的女孩子,大腿扭转类的惨烈骨折,愣是忍住没哭出声,够硬气的了。
徐竞骁还是嫌烦,呆了不到十分钟,被吵得头疼,斥了句“矫情”,交代助手给徐锦舟请两名最好的金牌护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直到徐锦舟出院,都没再去医院看过她一次。
徐竞骁指腹轻揩欣柑眼角,略有湿意,撩起眼皮吩咐曾宪荣,“她怕疼,轻点儿。”
“哎哎。”曾宪荣连声应着,温言安慰欣柑,“小同学不用怕,抽静脉血不疼的。”她亲自埋针,连两叁岁的小孩子都不哭不闹。
她紧了紧压脉带,又教欣柑握拳,淡青色的血管微微鼓起。
太细了,曾宪荣暗蹙了下眉,采血针微微一挑,精准扎入血管,鲜红的血液慢慢导入装有抗凝剂的紫色采血管。
压脉带被解下,又听见曾宪荣提醒她松开拳头,欣柑才发现针头插进去,已经开始采血。
“真的不疼。”她如释重负,忙跟曾宪荣道谢。
徐昆嘴角微弯,低头很温柔地看着她。
他的好心情没能维持太久。
换了第二支采血管,到后面基本已经导不出血液。曾宪荣小心翼翼地调整采血针角度,又指导欣柑交替握拳、松拳,勉强完成了第二次采血。
曾宪荣将针头拔出,贴上止血胶布按紧,一边对徐竞骁和徐昆解释,肘部这处静脉无法采够第叁管血。
她对进针的部位和角度都很有把握,不可能出现针头与血管壁紧密接触,导致抽不出血的情况。
现在血液流出不畅,多半是欣柑身体状况不佳,造成静脉回流特别差,液体量不足。
俩人没有质疑曾宪荣的话。
曾宪荣从业将近二十年,好几年前就获得副主任护师职称,正在申报主任护师的正高级职称,一旦评审通过,医院就会正式把她提为护理部副主任。她的业务能力不容置疑。
但徐昆此刻心脏似被烈火炙烤。
他盯着欣柑臂上的淤青,蔓延在皓如凝脂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铺天盖地的心疼与焦躁,化作脸上的冷戾与不耐,“哪来那么多废话?说重点!”隐约能听到牙齿磋磨的刺耳呲声。
徐竞骁的神情也十分阴沉,环臂揽着欣柑的肩头,轻轻揉着。
两个气势骇人的男人满脸不悦,将气氛压得滞闷压抑,彷佛有什么从头顶沉沉往下坠。
欣柑的脸色更苍白了,扯了扯徐昆的衣袖,“你别发脾气,好不好?我害怕。”语气带着明显的哭腔。
曾宪荣的手法再好,欣柑出血缓慢,采两管血也耗费了不少时间,针头在体内停留太久,针口不可避免地隐隐作痛。
“没啊。”徐昆忙抚上她没有血色的小脸,勉强扯出一抹笑,“我怎么舍得对心肝儿撒气。”
“也别跟其他人动气。”
徐昆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哄她,“好,我都听你的。”他尽量缓和态度,问曾宪荣,“你就说吧,该怎么处理?”
曾宪荣踌躇不定,又不敢耽误时间,试探着建议,“我们临床上采不出血,有时会深静脉置管,比方说通过股静脉或者锁骨下静脉,这些大的血管抽血。”
“不行。”徐昆怎么舍得,断然回绝,抬腕揉了揉额角,只觉头疼欲裂。
“那就试试手背静脉和内踝静脉吧,就是吧,这个出血量……”
徐竞骁和徐昆都听出她未竟之意,出血量兴许还不如肘部静脉。
曾宪荣的忧虑是对的,手背静脉就采出一管血。欣柑比片树叶子大不了多少的小手开始泛起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