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竺奚从浴缸里抱出来的时候，白清素早已昏昏欲睡，她强撑着挤入他的怀里，迷迷糊糊地说道：“竺奚，明早我要给应煊和哥哥打电话。”

她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假装没发现一样继续说道：“不然他们会来找我的，我会告诉他们，我有事要处理，需要在外面待几天……”

她真的好累，为了竺奚伤神伤脑，匆匆交待完，就在他怀里睡了过去，只留下神情复杂的竺奚。

竺奚将她放到床上，拉起被子盖住了两人，他习惯性地轻拍着她的脊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好像一切的计划在遇到她的时候都不能顺利进行下去。

最主要的原因应该是，他的确无法放开她。

然而，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放开她，应该让她远离他。

十七岁那年的春天，结束在父母同乘的直升机坠毁的噩耗之中。

他不得不匆匆离去，只留下在雨夜追赶他而发烧的小姑娘。

维特隆家族只有他一个继承人，谢家的大部分也按照母亲的遗嘱，留给了他。他必须强迫自己去面对权势和财富带来的厮杀。

那时，每天早上一睁眼，就被繁重的工作和黑暗的人性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几次，他觉得自己似乎都撑不下去了，但是一想到那个隔着太平洋的小姑娘，他告诉自己，必须得撑下去，必须得去接她。

赵谦没多久就卷入了“意外枪击案”，警方很快抓到了犯人，只是一个嗑药磕high了的瘾君子。他看着昏迷的赵谦，骤然明白，这只是一个对他的警告。

他那时尚且自顾不暇，怎么可能把她接过来？

他只能沉默，假装一切正常，隐忍蛰伏等待能够反击的一天。

他烧了她的照片，抹去一切痕迹，只让自己在深夜的无人时刻，回忆起那只美丽的小蝴蝶。

时间一天天过去，在他完全掌握一切之前，他却先知道了那起空难的真相。

那不是意外，是一场单方面的殉情。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以为的商业联姻、各玩各的父母之间，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事。

他精明强干的母亲，居然会爱着他那个恋爱脑的父亲。

母亲容忍了父亲出轨，甚至自己也出轨，但是她最后的底线却是妻子这个位置。所以在父亲坚决要求离婚时，母亲已经疯狂了。

她一手策划了那起空难，用最激烈的方式，表示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放手。

小姨在出车祸前，曾经说过，她一定要得到宋玉问，无论生死。如果不是宋玉问太过于敏锐强势，那么当年出车祸的可能不会是小姨，而是他。

那么，出生在这样家族的他，怎么可能是个正常人？

他想要彻底掌控她，想要她的眼中只有他，想要她的世界之中，只剩下他。

他在挣扎，在不断试图控制自己，但是似乎并没有任何作用。

宋玉问说的没错，谢家人都是疯子。

他知道自己的问题，但是，却舍不得离开她。

她是那么相信他，那么依赖他，他怎么能够放开她的手？

但是，他不能让自己伤害她。

绝对不能。

即使，代价是他永远失去这一份渴望已久的救赎。

竺奚低头亲吻着白清素的侧脸，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沉沉的眼眸深处，是无可奈何的痛楚。

“你不能再继续靠近我了，宝宝……”他亲昵地蹭着她小巧的鼻尖，声音空落仿若寂寥深山之中的回音，“我会伤害你。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逃吧。”

“离开我。”

……

清晨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白清素迷迷糊糊地摸了好一会儿，确定人不会返回了，才打着呵欠去洗漱。拖着一根锁链对她而言没有任何阻碍，她自在得仿佛在度假。

刚擦干脸上的水珠，竺奚已经站在了门口，白清素很是欢欣地扑倒他的怀里，还抱怨道：“你去哪里了？刚刚你不在，我都做噩梦了。”

竺奚手指微动，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却没有安慰她，只是说道：“去吃饭。”

“我要你陪我一起吃。”白清素像个树袋熊一样攀在他身上，耍赖道。

“下来。”竺奚按了按她的肩，没伸手抱她。

白清素眼中瞬间雾蒙蒙，像是要哭了，“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竺奚沉默，他再次感觉到了十七岁时的头痛。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有些恍然，他曾以为她长大之后就不会这样，但是事实证明，她还是她。

他陪她吃完了早餐，或者说，是喂完了。她坚决拒绝自己动手，非要黏着他，要他喂。

他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忽然明白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以前觉得，她需要他？

或许是因为，比起她的小男朋友和哥哥，他曾经见过她完全不同的那一面。

她不应该是瑟缩忧伤的自闭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