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挡下阿尔特莉娜持圣剑的一击。他一直都觉得,贞女能把鞭子抽的那么准,一定是一个近战的好手,而不是只会挥舞法杖而已。
“阿尔特莉娜,你好,其实……”他说,“哦,原来还有,塔夏,你好,塔夏。”
他向前倾身,发力。
阿尔特莉娜不能抵挡他的蛮力,借力翻身跳开,与他拉开距离。
他看着他们。
“其实,”他接着刚才的话说下去,“我一直希望,能在一个友善的场合,介绍你们认识。”
“那是魔王。”贞女说,用圣剑作为媒介,挥出几道魔法。他用手就可以接住。血肉被烧穿了,但是很快,再长出来。
“这是艾拉瓦赫什,”他说,“我的爱人,希望你们可以接受她。”
这句话,曾经以为多么难,永远说不出口,现在却发现,难的不是说出,是被听到。
这一次,他选择用手抓紧剑,接着抬脚,踢向贞女。
也许,阿尔特莉娜的确是近战的好手,传承了上一任勇者血脉里的魔王之力,还融合了精灵的天赋。可是,他是她倾力培养出的战士。学生胜过了老师,孩子胜过了长亲。他胜过了阿尔特莉娜。
而且,还要加上,圣剑没有拒绝他。一把普通的剑,不能为阿尔特莉娜带来什么优势。
“艾拉瓦赫什,”他接着反弹回塔夏从侧面投来的巨浪,“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他用火烧干海妖的水,并且让爆裂的蒸汽击飞贞女,“我,要带她回来!”
阿尔特莉娜卧在地上,吐出血。圣剑已经从她手里脱手,落在离她很远的地方。
“亚基里斯,”海妖说,“你已经亲手杀死了魔王——”
他用一团火堵住海妖的喉咙。接着,他看着痛苦到抽搐的塔夏,抬手给了他一个麻痹痛觉的魔咒。
“我原来杀死她是因为,”虽然知道他们不会听,他还是说下去,“我以为她已经沦为了只会用暴力征服的魔王,可是现在我发现事情不是这么一回事……”
“你凭什么这样认为?”阿尔特莉娜厉声说,“就凭她用邪恶的禁术打扰死者的安眠,玷污塞缪斯的灵魂和遗骸吗?”
“她只是想,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他呢喃着走回树边,“你们不愿意倾听他,就像你们不愿意倾听我。”
他抬起手,圣剑听从了他的召唤,飞到他手边。
他割开了自己的手掌,把他的血喂给树。
“我要带她回来。我要告诉她,所有我没来得及告诉她的话,然后听她告诉我,所有她没来得及告诉我的话。我要弥补我的过错,让她也弥补她的过错,我要……”
他突然笑了,转过头来,看向地上的阿尔特莉娜。
“不管您信不信。我们不会成为魔王的。”
就是他第一次看到阿尔特丽娜这么狼狈,受这么严重的伤。血染红了她的下巴,她完全起不来,用力撑着上身,冰蓝色的眼睛瞪得很大。
“当年,您看到我和利维在一起,您说,一切结束后,我们会得到您的祝福。现在只是……我们变成了我和艾拉瓦赫什……”
他没有说下去。他看着她的眼神,知道,她不会祝福他们。
他重新看向树。得到他的血,魔树非常兴奋,剧烈变化着,中心那颗透明的胶体有光芒闪动,里面的人影在晃动。他听到了力量极速积累的咯吱声,听到了生命迅速成熟,果实落地的声音。他听见了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他。
艾瓦的声音。
包裹果实的黑色树皮落下去,他看到了艾瓦的脸,艾瓦的身体。艾瓦对他说,太好了,亚基里斯,你终于来了,快杀了他们,把他们喂给我,让我活过来……我爱你,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我会永远爱你,只要你救活我……
那不是艾瓦,那是崭新的魔王。
魔王,魔树孕育而生的强大的生命,魔树吸收的愿望、感情、力量的聚合。新生的魔王对他低语着爱的承诺,低语着他的软肋……
可她不是艾瓦。
艾瓦不愿用爱来交换什么,艾瓦要的东西,不想靠操纵来实现。
眼泪从他的脸上滑下来。他身后是痛苦的塔夏,绝望的阿尔特莉娜,整个世界——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啊,严肃的人,正直的人,有使命感的人,唯独没有可以分享他心情的人。
那时候,艾瓦问:你恨吗?
艾瓦没有得到他的回答,于是说:她恨。
“我不恨……”他告诉永远也听不到他的回答的艾瓦,他的回答,“我只是……非常失落。”
他把手放在树上。这是他第二次做这件事。
希望这一次,他不再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