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把统帅叫到监牢去,确实是有些过分。况且那波雅国的小国君又不是温雅一个人踢的,要说使的劲大小,也得是梅谢负主要责任。
不过温雅还是去了,从马车上下来走到监牢里的那一段,只感觉到被冷风吹了一脸的沙子。
而她还没走进去,就听见里面的营房传来军医的怒骂:“日你大爷!老子药都煮好了,你丫倒是吃啊?!妈的,到时候他娘的统帅来了,挨骂的还是你先人!”
随着声音,出来了一名三十出头、穿着如泽林族货娘那般原色亚麻长裙的妇女,手里拿着个盛汤药的陶碗,便是今晚当值的医疗勤务官。她从样貌看应当是中原人,只是在沙原中行军久了,勤务官们也大多习惯了沙漠民族的衣装。
那医官看见了温雅,立刻一改刚刚骂骂咧咧的神情,站直了轻轻颔首,以十分温和沉静的语气说:“主帅,俘虏的血已经止了,后续属下需申请产科协助。”
温雅并不计较她骂“他娘的统帅”的话,直接问:“他还活得了么?”
“当然活得了,这您不必担心。”医官答道,“药只能决定胎儿的去留,大人本身是很难死的。”
温雅斜睨了旁边的禁卫一眼,早知道人不会死,她也不用再跑这一趟。不过来都来了,去看看也行。
“那就用不着找产科,您也可以回岗了。”温雅让那医官解散了,而在禁卫的陪同下进了营房。
在营房的床上,莱叶原本只是将自己裹在被子里,而拒绝听从军医的指示。可他在听到监国公主来了之后,却忍不住将被子抬起了一条缝,想再看一眼那人的面容。
然而在看到监国公主之前,他先看见了那禁卫手里拿着的药碗。
莱叶只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顷刻间变得冰凉,即使在被子里自欺欺人地蜷缩得再紧,也感觉不到一点温度。他原以为那人知道了这个孩儿的存在,还会留着他至少直到可以将他剖出来当作“人羔”活蒸了,却没想到那人已经厌倦了这种玩乐方式,就要直接将他杀掉。
可是莱叶在刚刚听到她的声音时,甚至还产生了一丝希望——她问了,说明她还想让自己活着,对不对?哪怕已经厌倦了让他怀上崽再杀掉的玩法,她还会留着他,说明还想继续玩他,无论是用什么方式……
而温雅看那波雅国的小国君缩成一团拒绝露面,也懒得跟他掰扯。他之前推了梅谢一下,今天被梅谢踹了一脚勉强算扯平了,而这条命她监国军自然要留着,其余的事只要他不再出幺蛾子便也不会为难。
于是温雅对身旁的禁卫做了个手势,却也不下命令强制给那小国君灌药,而是简单道:“你应该也知道,我既然让医官给你医治,也就不会再杀你。这是保胎药,喝不喝你自己选吧。”
莱叶的身子僵住了,那碗里的竟然是保胎药么?难道——不,这是在骗他吧,骗他心甘情愿地喝了那药,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孩儿流出来……可是那或许真的是保胎药呢,毕竟她也竟然真的来看他了?现在波雅城都被屠净了,他这个人再没有一点价值,那人能留着他这条命,应该也是为了他腹中的孩儿吧,哪怕……哪怕是为了将他再养大一些,再活剖出来取乐?
只要一想到他的孩儿会被活剖出来,莱叶的心里就疼得难以呼吸,可是他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这是他对那监国公主而言仅剩的价值。
就这样,莱叶慢慢掀开了被子,在那人的注视下,伏在床边将禁卫拿的药小口小口地全都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