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弋州卫尉卿、特进太常卿”的虚名,这是看得谁的面子?
还不是他高桢。
可是谁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他们住着他的宅子,吸着他的血,用着他的钱,然后还一脸正义凛然地轻视欺辱着他的女人,说他的女人败坏高家“门楣”?
到底是他太宽容了、太仁慈了。
呵,门楣。
既然要郁姬做高氏妇是让他们高家蒙羞,索性那就一笔写出两个高字来,从此分家罢了。
他娶郁姬,他蒙他的“羞”,让这些吸血之人自立门户去过他们荣光尊贵的日子罢了。
高桢对外说,他回到弋州故乡之后没有一日安枕,梦中总是梦到去世的母亲,因为母亲去世时他并无官职在身,母亲的丧事办得也不好看,如今衣锦还乡,想着在整个高家宅院里肃清闲杂人等,请来高僧、道士们为母亲念经施咒,替母亲连着做上九九八十一天的法事,成全母亲养育他一场的心血。
所以,这个法事需要安静,清宁。
所以,他请走了包括自己父亲、继母、祖父母在内的高家所有人,要他们回乡下老家的宅院里去住,免得打搅了父母和祖父母,倒是他不孝了。
外加一桩,那便是这九九八十一天的法事需要的开销不小,所以高桢要从此收回他放在高家族内公中的那些田产和家业,从此收归他一人所有,以后族内就取缔了这一处的出销了。
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
——谁也别想再住他的宅子,谁也别想再花他的一分钱。
都滚回乡下老家,干回老本行,种地农耕去吧!
这并不是不体面的事情,也不是瞧不起谁。
自己养活自己,从来不是不体面的。
也别来花他高桢的钱。
至于家中那些婢子奴仆们,也是花着高桢的钱买来、雇来的,更没有理由被他们带走。
高家上下顿时热议如沸,群情激愤,各个怒不可赦,越发痛骂高桢是被狐狸精挑唆得六亲不认了。
郁姬心下也有些不安,但是不知高桢用了何等的手段下去,不过十来日的功夫,往昔吵吵嚷嚷的高家就被清空了,每日都有族中亲眷们哭哭啼啼地收拾了包裹回老家去,闹得还格外难堪。
但是高桢一再宣扬不能耽误了给自己母亲做法事,外头的人心中也议论,说他母亲幸而是生了他这个孝顺儿子,“瞧瞧人家,一朝衣锦还乡了,还是没有忘记亲娘的!”
连高桢的父母祖父母都叫骂着坐上了去往乡下老家的马车。
“我非独子独孙,侍奉父母祖父母,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事。这么多兄弟堂兄弟们,总该好好轮一轮,大家一起出力才好。总不至于都叫我一个人抢了兄弟们侍奉长辈的机会。”
高桢笑道:“父亲平素最爱和继母生的弟弟们,祖父母也最疼我三叔四叔两家,那最疼谁,就该住到谁家去。我公务繁忙,官职在身,不得贴身服侍,了不得每年多给点钱就是了。”
唯独韦酥儿被留了下来。
郁姬笑道:“恰好你雁妹妹缺个姐姐,从此你就当她姐姐,照顾她、陪她玩,我也拿你当亲女儿了。”
韦酥儿连是应下。
只是郁姬心中总有一个不好的影子在盘旋,害怕高桢的手段太强硬,父母祖父母们到底是长辈,如此闹出去,难免叫别人参他一个“忤逆不孝”。
这样的帽子扣下来,简直和谋逆叛国一样可怕了。
高桢皱着剑眉,浑不在乎,“我怕他们?笑话!纵使被参了个忤逆不孝,我也不怕,自有我辩驳的余地,我大可全身而退。”
往昔人来人往,处处是族中兄弟,步步能遇见妯娌姑嫂的高家,几日之内就清净的有些过分了。
而郁姬的猜测也并非空穴来风。
——高桢被人参了。
这个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是高家几个愤愤不平还想要继续吸血高桢的叔伯兄弟,不停地在高桢父亲和祖父面前挑拨,终于让同样恼怒不已的高桢父亲和祖父两人联名写下弹劾信来,斥责高桢忤逆不孝、私自成婚、受妇人言语教唆挑拨做下错事来,偷偷转交给了本地的学政。
这个时代里,父亲斥责儿子不孝,是一件十分严肃的大事。
高桢这种,还是被祖父、父亲、家中叔父们一起检举的“狂悖之徒”“不孝之子”。
放眼整个大魏,开国以来他都是排的上号的大狂徒。
弋州学政不敢隐瞒,连忙把这封信向朝廷转交过去。
到了朝廷里,中书省的官员们坐在一块一议论,最终都觉得高桢真是该死。
该死。
——皇帝还没看到这奏章呢,中书官员们已经准备好把高桢剥一层皮了。
皇帝懒洋洋翻开来看了看,收到袖中,拿去坤宁殿递给皇后。
皇后轻笑:“不孝?他对母亲不是挺孝顺的么?中书的阁臣们这就想剥了他的皮,未免也太过有失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