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是国王的外甥!真是把我这老婆子也笑死了!”
“我也不怕瞒着你们,柔宁和亲走时,我亲自指派了几个宫里的老嬷嬷跟着她一起去的,在乌孙那些时日里,这些老嬷嬷日夜伺候的柔宁,那贱种也敢夜夜和柔宁宿在一起,嬷嬷们早就摸清了那贱种的底细!”
“他是个狗屁外甥!就是彻头彻尾的卑劣奴种!他祖上十八代都是贱奴!贱奴!当年他被卖到街市上当奴隶,恰好和那乌孙国王流落在外的亲外甥认识过而已。后来国王的亲外甥在外头死了,他就招摇撞骗,顶着这个名头去骗了国王,还敢假借理由骗婚到我孙女的头上,我……”
太后越想越气,真是觉得此生都要无望了。
她亲生的女儿,被迫委身给一个娼妇生养的贱种。
她带大的孙女,又被一个胡种贱奴骗去了清白。
她、她真是好苦的命!
见婠婠神色坦然,太后怒意更深,
“是你!你早就知道,你和皇帝一起,联合那个贱种骗婚了我的孙女,骗到我头上来!”
“不行,不行,这婚事我不许作数了!柔宁不许嫁给他!”
婠婠面无表情:“母亲,和亲是两国大事,如今早已是生米煮成熟饭,如何能任由母亲说不成就不成?您又把乌孙国的脸面往哪里放?”
“这不归我管!你们两口子去想办法——”
“聿儿也渐大了,母亲。”
婠婠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些笑意来,
“聿儿这些年越长越有储君风范。麟舟也和我说,过几年等到聿儿十七八岁上下,兴许他就能让位于太子监国辅政,再过几年,他便传位于太子,自居太上之位,也带着女儿去外面游玩度日。
等聿儿继承大统,母亲就是最尊贵的太皇太后,大魏开国至今,还未出过一位太皇太后呢。母亲又是先父陛下在位的原配中宫,靠着嫡子嫡孙一路从皇后、太后,走到太皇太后,多体面呢。”
“母亲不若少忧儿孙事,只享儿孙福,那才是延年益寿的好法子。”
少忧儿孙事,
只享儿孙福。
太后在心底将这话默念了几遍,想到近在眼前几乎唾手可得的太皇太后之位,
……终于还是咬牙松口了。
“哼,我生了你这讨债鬼,没享半分儿女福,你也就给我生了个好孙儿报恩罢了!”
即便松口,她的嘴也不肯让人,还将婠婠骂了一通。
元武十一年的十月里,帝后又在宫内为崇清帝姬主婚,让帝姬从其祖母宫中出嫁,嫁与乌孙国王外甥、东宫十帅府将军宇文周之。
宇文周之亲自入懿宁殿迎娶崇清帝姬,圣章太后看着他的眼神几乎能吃人,可是嘴上还是只能与他们道:
“从此之后,结为夫妻,你们要夫妇和睦,绵延子嗣……”
柔宁恭敬地俯首,而后和宇文周之一起乘坐着帝后亲赐的銮车离开了帝宫,前往宫外他们一起生活的那座府邸。
这么多年了,这一路走来坎坷辛酸,也终于直到此刻才全都了结。
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世间有情人所求,不过如此。
太后虽然为宇文氏生了一场大气,不过这宫里宫外上上下下等着讨她欢心的人也还不少,一段时日过去之后,也就差不多该让她淡下了。
陆漪娴,贺妙宝,郁姬,知滢……宫外这些年轻的命妇们常带着小孩子进宫来陪伴太后,小心翼翼地哄她欢心,见了她们生的一群漂亮孩子围在身边,而崇清帝姬的驸马是外男,本就不必时常进宫在太后跟前晃悠。
太后久而久之也就忘记了恶心到她嗓子眼的宇文氏了。
漪娴她们这些妇人们生的女儿都极漂亮,太后都夸赞是她们的功劳,还好没叫女儿们像了父亲的长相。
她有一日逗弄着妙宝的两个女儿和郁姬的女儿雁雁,慈爱地笑道:
“方侯跟你家高桢都算不得什么俊逸男子,放在男人堆里,若是光看脸,八百辈子也排不到人中龙凤的位置,若不是靠你们的肚子争气,生出孩儿还不知多丑!”
妙宝和郁姬顿时在一旁坐直了身子,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接话,连郁姬的养女韦酥儿咬着糕点的动作都停下了。
太后夸她们好看,夸她们生的孩子漂亮,若这算嘉奖之词,那她们该谢恩么?
这一年里,柔宁也有了身孕了,太后想到这一茬,顿时头脑一疼,口中喃喃道:
“阿弥陀佛,我那曾孙儿生下来、可千万别像宇文氏,否则我也不想看见了!”
妙宝当年生下的那个男孩儿取名方祐节,太后看了看,笑说,
“这孩子也是像了你,才长得讨人喜欢。”
岁月在人的掌心里缓缓流逝,步履不停,慢慢地,就连一个个小孩子也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长大了。小孩子长大,大人身上也不能免去光阴的雕琢。
转眼之间,便是七年之后,元武十八年的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