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子箫摇头,“师姐,我没事。”
说完,他看见司樾拢着袖子一步步走上?了山顶。
司樾立在台阶前,定定地望了会儿?那枯竭的?槐树,过?了片刻,那视线才落在了恒子箫身上?。
这目光掺和着许多?情绪,却又归于缥缈,似是看见了什么东西尘埃落定。
恒子箫一怔,陡然想起司樾的?立场。
“师父……”他唤了一声,却又怅然若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走罢。”司樾转身。
她背着恒子箫,于那漫天落下的?槐花中,道,“带上?你的?人,天亮就不好走了。”
轰——
霍然间,夜幕上?劈过?一道惊雷。
下一刻,有瓢泼的?大雨落下,降在了这何家村内。
恒子箫脚旁,一束槐花被豆大的?雨水冲走,混合着泥泞,滚下了山。
灭了槐树精, 恒子箫马不停蹄地去敲响梁婶的?门。
何家村众人还在梦中。
趁着天黑和雨声的?掩护,他御剑带着梁婶母女离开了村子。
几人暂且安顿在城东的一家客栈里。
恒子箫当晚便用纸鹤给裴玉门传信,请他们接纳梁家母女。
将纸鹤送出后, 恒子箫才后知后觉地脱了力。
他踉跄着坐在了床上, 呆呆地望着前方, 双瞳涣散,连聚焦的?力气也?无。
纱羊担忧地给他递了水,又拿出药粉揞在他伤口上。
“子箫…你还?好吗……”
恒子箫恍若未觉,药粉落在伤处也?毫无痛感。
等纱羊给他的?脖子和两腕都上完药后, 他才猛地回神, 迟钝地道了句,“不用了师姐。”
“都上完了。”纱羊收起药盒,摸了摸他的?额头?,“你今天太累了,快休息吧, 有回信了我会叫你。”
恒子箫摇头?,目光越过纱羊, 看向对面床上的?司樾。
“师父……”
司樾余光望了过来, 见少年双手?攥着膝上的?布料, 眼睫微颤地望着她, 期期艾艾道, “弟子…做错了么?……”
从激烈的?斗法里回过神,恒子箫才意识到别扭之处。
他本以为?师姐和师父是一道的?, 因此师姐要他斩杀槐树必也?是师父的?意思,可细细想来又有些奇怪。
如果师姐和师父的?立场并不相?同, 那?站在师父的?立场上,或许并不希望他杀了槐树……
他做错了么?……
司樾支着头?靠在床上, 对望着恒子箫,“怎么?,你不满意这个结果?”
恒子箫迟疑着摇头?,“我、我不知道……”
他心里发闷,可如今再选,他也?只能选杀死槐树这一条路。
虽然如此,但恒子箫知道,这不是最圆满的?结果。
“子箫,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别想那?么?多。”纱羊安慰他,也?有几分似在安慰自己。
要活人祭祀的?妖精自然是邪恶的?,他们做的?没。
杀了那?槐树精是功德一件,何必低迷。
恒子箫面色不改,依旧小心翼翼地看司樾脸色。
司樾哼笑一声,“她说得没错。你没有做错。”
恒子箫抿了抿唇,移开了目光。
半晌,他低声道,“可我把大师兄给我的?剑弄坏了……”
“他不会怪你的?。”纱羊道,“一把剑用了那?么?多年,够了。”
恒子箫垂眸不语。
司樾长叹一声,“你小子,真比女儿还?要多情。”
她从床上起来,走?到恒子箫面前,恒子箫茫然地抬头?看她,她道,“拿来,我看看。”
恒子箫连忙从储物器里取出那?两截残剑。
两截锈迹斑斑的?剑躺在一张布上,和废铁没有两样?。
司樾抬手?,虚罩在剑上。
一道黯淡的?紫光闪过,那?两截残剑合二为?一,褪去铁锈、填上了破洞,一瞬间恢复如初,又成了一把崭新完好的?长剑。
不知是否是恒子箫眼花,在昏暗的?屋子里,他隐约见到那?剑上蒙了一层淡淡的?紫意,握在手?中,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行了,”司樾收手?,“闭上眼睡罢。”
“师父,我……”恒子箫抬眸,欲言又止,一只手?忽然覆在了他的?额上。
他看着司樾,逆光之下,司樾那?双紫黑色的?眸子深邃而宁静,如夜晚的?大海,吸纳走?所有的?浮躁与?焦虑。
“无错。”她对恒子箫道,“既是你唯一的?选择,就无错。”
潮水般的?疲倦顿时袭来,恒子箫煽动了两回眼睫,便没了力气,困倦地倒在了床上。
纱羊帮恒子箫盖了被子,一回头?,司樾已经走?回自己的?床上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