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映出清俊而又忧郁的脸,他垂下头,打湿的发丝滴着水,双臂撑着洗手台边缘。
“哗哗”的水流声不止,背影颓唐。
助理宋何递过去纸巾,关心地问:“谢总,你还好吗?”
谢序淮关掉水龙头,擦了擦脸,即使醉酒,他也没有失态,仍是温文尔雅。
他牵出一抹温柔的笑:“没事。”
宋何自然不信这两个字,瞎子都能感受到他消沉低落的情绪,更何况,他的眼神明显无光。
宋何欲言又止,没有追根究底地问下去,这毕竟是老板的私事。
“我已经安排人把王总他们送回去了。”他说,“谢总你也早点休息吧,我送你回去,今天晚上喝得太多了。”
身体很疲惫,可谢序淮很清楚这不是醉酒带来的。
夜风轻拂,月光皎洁。
宋何一出饭店就注意到今晚的月亮很特别,很圆很大也很明亮,仿佛近在咫尺,伸手可触。
“这月亮也太好看了吧!”
“新闻前几天就说了今天晚上的月亮是超级月亮。”
路人的声音传来,谢序淮恍惚了,头更感晕沉。
“超级月亮?”很像他的声音。
“太阳、地球和月球排成近似一条直线,这个时候月亮最圆……”
认真科普的女声听不真切,若有若无。
在做梦吗?他不清楚。
栀子花香隐隐弥漫,一个模糊而又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像晃动失真的影像。
“快跟上……”
“你走得好慢啊!天都要亮了……”
他不知身处何地,也看不清那道身影,只能不停地向前追赶。
“快点……”
“要看不到了……”
女声越来越小,身影离他越来越远,他拼命地跑,可怎么也追不上,好像自己始终困在原地。
水雾模糊视线,他伸手去够,空空如也,只有一片微茫的光。
梦醒了。
心在跳动,眼泪在肆虐,很安静。
什么都没留给他,连一个清晰的梦也没有。空荡荡的痛感侵袭而来,像在凌迟他的心脏,一片一片,不知何时结束。
月亮高悬夜空,可望而不可即。
赵津月到了计划的休息时间,她放下卷子,打开窗户吹吹风。寒冬的夜很冷,头脑也因此更清明。
“别冻感冒了,把窗户关上吧!”身后传来赵岚青关心的声音。
“放心。”
这点冷她还是禁得住的,她很清楚自己的体质——天生底子好,吃得也营养,再加上常常锻炼,健康结实,筋骨强劲。
赵岚青没再说什么,女儿的心智比大人还要成熟,一向让她放心。不过母女俩的关系始终不冷不热,这也是她的一个心结。
她亏欠女儿太多,没给她一个幸福快乐的童年。现在的她想要补偿,言语上的关心无济于事,她想努力工作,向上打拼,争取给女儿更好的生活。
“我看上一个房子,一楼带小院,位置也挺好。那个小院很大,平时可以种种花种种菜,还可以放一个天文望远镜。”
赵津月的心一动,掀起波澜。
她转过头,赵岚青露出和蔼笑容,“不打扰你学习了,累了就歇歇。”
门轻轻关上。
屋子更安静了,只有风吹书页的声音。
赵津月失神。
她一直用冷静与理智的态度面对人生。越难解决的问题,越能激起她的斗志,可情感不同,冷静与理智并不能推理出背后的逻辑,也没有准确答案。
苏诗杭、江柏灵……还有妈妈。
和她们相处的每一天,她都能感受到温暖与快乐。
她有些迷茫,到底什么是爱呢?
她曾经很厌恶“爱”,这代表着奉献与牺牲,会失去自我,失去掌控。她想要追求绝对的清醒,尤其清醒地看着他人堕落,无法自拔。这似乎是世俗定义的“坏”,她也无所谓世俗定义。
童年时母亲对待“爱”的态度的确留给她阴影,可她从不觉得亲手解决父亲是一种阴影,反而让她觉醒了受益一生的思想。
她很确定,她的人生不需要父亲这一身份的存在。
面对男人,她也可以做到心如止水,理智始终占据上风,唯一一次心动是因为……吊桥效应。
她不禁抬头望向那轮圆月,和叁年前那个晚上的月亮很像。
那是在一个盛夏,泛着栀子花的清香。算不上难忘,但也深刻,那毕竟是她人生的一个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