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映露从南院回来,日照西斜,她刚踏进东院,就注意到书房的门大敞着,按照顾青岩平时的习惯,这门不应该开着,卢映露疑惑的径直往书房走去。
她没有刻意放低脚步声,但也没有惊醒梦中人,顾青岩在躺椅上半侧着身睡着,脚边是自己留在躺椅上还未读过的书籍,躺椅边的小几上是顾青岩写课纲的纸笔,不难想像他入睡前的行动轨跡,但仔细看了看,卢映露顿住了。
顾青岩的两隻手,一隻搁在了腰腹之间,另一隻在他的鼻前,而那隻搁在鼻前的手里,有自己出了东院才意识到忘记拿的手绢。
卢映露眼睛眨个不停,像是要反覆确认一样,男人拿着自己的手绢入睡,难道他对自己真有如此眷恋?
不是她对顾青岩的心意有质疑,也不是对自己能得到爱意不自信,只是未经歷过人情爱憎的卢映露并不知道,爱与被爱会是什么样子的,她家里的兄姊都是依从媒妁之言成婚,所有人都是从素昧平生到相知相惜,但箇中过程,她并不能总看得到,只知道或许和话本戏文里的轰轰烈烈比来,自己所见都是细水长流的平淡,轮到她成了主角时,也不知道自己该期待什么。
成婚以后就要洞房,这是出嫁前她早早知道的,她能感觉自己和顾青岩在肉体上是契合的,所以能理解自己想要他,而他也想要自己,但顾青岩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本于为人夫而必须有的体贴,还是发自内心喜欢她而有的表现,她无从判断。
可是,如今这个在外总是强装着冷淡的男人,是这么紧紧的揣着自己的手绢,就算他拾到了,大可搁在自己的床头,或是梳妆台上,如此这般捏着入睡,教卢映露怎么能不多想?
放轻了脚步,少女如蝶翩然靠近,停留在她早就暗暗倾心的人身前,他或许也心悦自己,一但意识到这个可能为真,心跳便像是乱了序的鼓声,咚咚咚的胡乱敲着,想起洞房后的那日清晨,自己也曾如此看着他。
那时只觉得沉睡中的顾青岩俊美,但彼时的他于她而言,更像是上学时老师展示过的西洋雕塑,美丽,却不敢太过靠近,可以触碰,但不能造次,如今就不同了,顾青岩舒展的眉宇让她想起他与自己谈笑时的柔情,他捏着自己手绢的长指又令她思起他给自己讲书时的严谨。
顾青岩于她,已经摆脱了儿时听闻的、少时剪报的那个遥远不可及,也没了小红楼中表里不一的冷淡疏离,他会为自己的残缺痛苦,也会为慾念痴狂,他笑时瀟洒,泣时破碎,他在卢映露的心里,已经有了好多个不同的模样。
倾身靠近了去,卢映露悄悄的,在顾青岩的颊上,落下一吻,就像他曾今吻她一般,之前不知为何顾青岩情事以外也爱吻自己,现在却有点明白,那是收不住的表达,无法用言词去说,只能轻轻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