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皇帝寿辰,徽容与往年一样,入宫长住,既为贺寿,又为探望父皇母妃。
御书房里,博山熏炉升起的烟雾萦绕殿内,淡淡的香气令人沉静。
徽容款款而来,看到皇帝坐在案前看一幅画,正是那幅《四时田间图》。
“父皇喜欢吗?”徽容问道。
李继业满意颔首。
徽容柔声道:“冬降瑞雪,春天播种插秧,夏季耕田采桑,西景的田间与这幅画一模一样,今年一定是个好收成,如画中的秋景,硕果累累,五谷丰登。”
李继业闻言欣喜,笑了出来,“朕有一个好臣子,更有一个好女儿!”
徽容矜持一笑,来到李继业身后,贴心地为其按摩头部肩颈。
李继业顿感放松,后宫中的勾心斗角,朝廷中的尔虞我诈似乎都烟消云散。年轻的时候,他便觉得十四女比别的儿女乖巧听话,善解人意,到老了,还是如此。这些儿女里,只有她能让他做到心无杂念,平心静气,虽然只是短暂的,但已经足够了。
他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容,而那副熟悉的面容是她的生母、那个最近频频来到他梦里的可怜女子。
她的眉眼像极了她的生母。
温柔、安静,又隐隐透着倔强……
他格外想要怜爱这个女儿,希望她可以得到真正的快乐,不要像她的生母那般,把自己困住,得了疯病,郁郁而终。
殿外,宁州刺吏魏昌年入宫进献寿礼。
皇帝的贴身太监郑公公欲要禀报,见皇上闭目养神,眉头舒展,一副难得一见的惬意模样,便没有打扰。
“魏大人,请您稍等片刻。”郑公公命宫人给他搬了把椅子。
“谢公公。”
魏昌年坐了下来,同他的儿子魏子骁以及一位白襕书生在殿外等待。
徽容望着桌案上的《四时田间图》,一边为李继业按摩,一边娓娓道:“女儿听大公子说过,公婆生前有两个夙愿,一是收复边境,平息战乱,二是归隐田园,不问世事,过着耕田采桑的闲适生活。可惜,夙愿未成,他们便以身殉国了。”
萧崇良愈发劳累,她想为萧家做些什么,帮他分忧。
李继业听出了她的心思。
当年征战失败,没有封赏,李继业回想起他们立下的赫赫功勋,确实有所亏欠。萧家的势力不如从前,倒也不必顾虑太多。
他思量片刻,道:“追封萧将军为安国公,他的夫人虽为女子,但是个令人敬佩的巾帼英雄,丝毫不输男儿郎,便追封谥号为“忠勇”。还有你过世的夫君,追赠平川都督。”
徽容心里欢喜,福身谢恩,“女儿代萧家谢过父皇。”
魏子骁偷听到了殿内皇帝与公主的对话,心生羡慕,轻声感叹:“我要是能娶到公主就好了!公主跟皇上说说好话,权势地位就都有了!”
魏昌年清咳了一声,暗示他不要说话。
魏子骁没当回事,他对那些坊间传出来的宫廷秘事很感兴趣,按耐不住倾诉欲,附在白襕书生的耳边,小声道:“我听说这位十四公主与最有可能入主东宫的两位皇子交好,过从甚密。”
白襕书生眸光一动,默不作声。
魏子骁继续念叨,“不过自从十四公主嫁人后,关系好像不如从前……”
魏昌年眉头紧锁,重重地咳了一声,示意他闭嘴。
魏子骁看了看周围,只有他们叁人,满脸不情愿。
这里没有人盯着,说话声音又不大,至于这么谨慎吗?要是天天如此,宫里当差的人岂不是要累死了?
他腹诽了一番,装出老老实实的模样等候,暗自感叹,还是宫外好,没有繁文缛节的约束,只管当他的清闲副尉,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要是再娶个公主老婆帮自己升官发财,那就更好了!荣华富贵一辈子也享不尽……
他正美美地幻想着,忽然神色凝重,怎么也忍不住倾诉欲,靠近旁侧的白襕书生,小声嘀咕起来,“不过驸马也不好当,明明是自己的女人,却要以君臣之礼相待,还不能纳妾,比奴才还憋屈,简直是娶了个祖宗回来!要是娶到九公主就更惨了,绿帽子一顶一顶地给你戴,还不能有怨言!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还好她去做道士了……”
话还未说完,魏昌年一把将他拽了过来,压着声音呵斥道:“这里是皇宫,敢对公主指指点点,不要命了!”
白襕书生轻声提醒道:“表哥,谨言慎行。”
“知道了!”魏子骁没好气地甩开了魏昌年的手,明明说的是实话,不是风言风语。
魏昌年无奈叹息,这傻儿子要是有他表弟一半聪明稳重,自己也不至于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还留在朝廷里帮他铺后路,为他操劳。
殿内,郑公公见皇上清醒,上前道,“陛下,宁州刺史魏昌年同其子魏子骁入宫贺寿。”
李继业颔首示意,“让他们进来吧。”
徽容福身,“那女儿先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