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滨城市的白天,总是比内陆要亮得早些。
天刚蒙蒙亮,陈佳辰已经睁开了双眼,蹑手蹑脚下床了。
前一天无论多累、睡得多晚,早上一到点儿她会自动醒来,连闹钟都不需要设,就怕吵醒周从嘉。
厨房里,陈佳辰有些手忙脚乱。昨晚忘记问周从嘉想吃哪种早餐,现在干脆同时做两种,自己吃周从嘉选剩的那种就行。
阳光穿透绿植与室内光,粥在炉子上小火慢炖,陈佳辰在窗下磨咖啡豆。此刻她的身上见不着夜间的哀怨与忧愁,反倒干劲儿十足,好像在进行着一天之中最重要的仪式。
陈佳辰的做饭任务不重,她只管周从嘉的早餐、偶尔的晚餐和宵夜,如果周从嘉出差,更是连早餐也无须准备。
因为周从嘉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家政都是白天来做家务,陈佳辰的重心主要是照顾周从嘉,她甚至不需要为孩子们做饭。
说起这个陈佳辰就来气,小崽子们从小就不爱吃她做的东西,稍微长大一点,宁愿跑学校吃,也不愿意带妈妈的爱心便当。
这也不能怨小孩子,实在是陈佳辰弄的东西一言难尽,当然这不是由于食物味道不好。如同陈佳辰那间名为“快乐老家”的房间里所有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她极其喜爱做一些华而不实的“美”食。
步入中年,新陈代谢水平下降,为了保持身材与美貌,陈佳辰一直严格控制饮食,连带着波及到了孩子们。
周政和与周正己实在受不了那些填不饱肚子的精致餐食,但又不敢不吃。只要表现出对食物不满意,陈佳辰立马情绪低落,一整天郁郁寡欢。
神奇的是,陈佳辰自诩与子女相处模式是“民主的”、“平等的”、“朋友式的”,实际上根本不那么回事儿。她也曾试着虚心听取意见,让孩子们畅所欲言,结果越听越不开心,不禁争辩起来,甚至因为辩不过周政和而哭鼻子。
“我认为,妈妈并不是因为我们爱吃垃圾食品这一行为而生气,她是认为我们在挑战她的价值观。”周政和私下没少与弟弟分析:“你想啊,她搞的那些,什么生酮饮食、素食日,明显是一种白左的lifestyle。鉴于她年轻时长期呆在国外,被潜移默化也正常。不正常的是,她利用父母这一强势地位,妄图干涉我们的饮食偏好,这其实是一种压迫。”
“我不想早餐吃燕麦碗,也不爱喝soothie,我讨厌牛油果,我喜欢喝牛奶,不喜欢燕麦奶杏仁奶。”周正己听不懂“生酮”、“白左”之类的词汇,他只单纯觉得陈佳辰弄的东西不好吃又吃不饱。
“牛奶这个,我猜是因为爸爸。他有轻微的乳糖不耐受,家里基本看不到此类产品。”周政和就事论事,不是陈佳辰的锅坚决不往她身上扣。
“啥是乳糖那啥?”周正己与姐姐聊天总是十万个为什么。
周政和白他一眼,解释道:“你就理解成爸爸吃多了牛奶做的东西会胃疼。”
“你咋知道?我咋没见过?”周正己十分好奇。
“爸爸带我吃西餐时,胃就不太舒服,不过不严重。”想起周从嘉唯一一次单独带她出去吃饭,周政和心里暖洋洋的。
“爸爸怎么没带我去吃过西餐,不公平!”周正己与父亲话都说不到几句,更别提一块儿出去吃饭。
周政和又白他一眼:“你竞赛第一名,你也可以要求奖励。”
周正己撇撇嘴,自知成绩不好,不挨揍就不错了还敢要奖励。他早就习惯姐姐的刻薄毒舌,也不与她计较,只弱弱地说:“那怎么办,我早餐想吃大肉包子……”
“你自己同妈说去,我去说你又叛变。哦对,你可以问妈妈,什么食物能治软骨病。”周政和呵呵冷笑,上次说好一起与陈佳辰提议改善伙食问题,她和陈佳辰据理力争正在焦灼处,周正己一见妈妈掉眼泪,火速倒戈,表示陈佳辰做什么自己都爱吃,他是看不下去姐姐吃不好、心疼姐姐,才帮着姐姐劝妈妈的。
“我……对不起嘛,我在爸妈面前怂嘛……我要是像你一样聪明、知识渊博,我也,是吧?”周正己立马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周政和对高帽子一向来者不拒,别人称赞自己头脑的话真是百听不厌,于是她就不继续讽刺周正己了:“算了,能者多劳,我去找爸爸聊聊,我实在受不了天天跑学校加餐的日子了,装模作样还浪费时间。”
说着说着周政和瞪了弟弟一眼,警告他:“你要是敢把偷偷加餐的事、还有找爸爸告状的事,跑妈妈面前告密,以后作业自己做——或者,我告诉你错误答案,反正你也分辨不了,哈哈哈……”
周正己点点头,他才不告密呢,他想吃大肉包子。
再忍耐了一段吃两顿早餐的日子,周政和终于逮住机会,汇报完自己的学习心得后,向周从嘉参了陈佳辰一本。
周从嘉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自己吃了这么多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奇怪女儿有必要小题大做吗?
周政和急得跳脚:“你外面伙食那么好,在家吃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