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宜姝抚摸李瑜鬓角的动作一顿,对着李瑜专注的眼神,她却骤然屏住呼吸,心跳失衡。因为心中有鬼,她控制不住地想:李瑜为何这么说?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难道察觉出了什么?那么他究竟知道多少?他究竟想要她交代什么?
花宜姝正心惊胆战地回忆自己什么时候露出过马脚,就见李瑜微微笑起来,还是那样柔软得仿佛要将人藏入心里的笑。
“朕、我先说。”他面上竟然有几分羞涩,“你可不要笑话我,其实我曾经是个公主,我娘为了保护我,出生时便谎报我是女儿身……”接着他絮絮叨叨,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他小时候的事倒了个干净。
这些事情花宜姝早已从曹公公处,早已从李瑜时不时闪过的心音当中得知。可是此时听见李瑜亲口道出,竟然格外熨帖。
原来李瑜不是发现了什么,而是想要同她分享幼时的经历。
李瑜:“……我记得六岁那年,我羡慕后宫妃嫔盛装打扮的美貌,于是偷来母亲的妆奁自己装扮,可我刚刚用涂上口脂,就被母亲发现,当时她气急了,将妆奁掀翻在地,还打了我一顿……那时候我委屈极了,躲在柜子里哭了半天。”
花宜姝正听着津津有味,忍不住道:“那现在呢?”
李瑜就笑起来,“现在我也委屈。”
花宜姝:“那你如今想不想涂口脂?”
“不想。”李瑜摇头。
花宜姝以为他是因为长大了耻于像女子那样装扮了,却听李瑜道:“涂了口脂吃喝不便,而且……”他脸红了红,“会在你身上留下痕迹。”
花宜姝正想着怎么会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忽而瞥见李瑜脸上那个胭脂印子,她一瞬明悟,不知怎的,也脸红起来,两个人红着脸彼此对视好一会儿,李瑜忽然开口,“好了,朕、我说了那么多,轮到你了。”
花宜姝却是犯了难,她不愿骗他,可是她的过去并不光鲜,有什么能够告诉李瑜的呢?一直到今夜之前,她都对此并无所谓,甚至有种大不了被发现身份遗臭万年的念头。流芳百世难,遗臭万年易,反正哪怕是遗臭万年,那她也是被千千万万人记住了,她并不亏。
可是经历了方才惊心动魄的体验,她方才知道,原来她竟是害怕的,她害怕李瑜会发现她的身份,她害怕李瑜会因此厌恶、乃至痛恨她。
然而她终究不忍拒绝李瑜眼中的期待,她选择说出部分实话。“其实,我小时候被拐过……”
花宜姝所有的阴影都来自童年最弱小、最无能为力的时候。
那时候似乎才四五岁,那批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被管事几颗糖就哄得团团转,真以为自己到了一个能让她们吃饱穿暖好好长大的天堂,可是花宜姝看见了管事的眼神,他的眼神,跟街上追着孩子跑的大人们不一样,她那时也说不清哪里不一样,只是觉得不好,觉得自己必须离开那个地方。
她逃走了,却被同屋的小姑娘告发,刚刚跑出花楼十几步就被逮了回去。
似乎是担心在她身上打出痕迹将来卖不上价钱,那管事的并没有打她,只是狠狠训了她一顿,然后将她关在阁楼的小屋子里。那地方连扇窗户也没有,又冷又潮,花宜姝在里头关了两天,饿得不停挠门、不停向外呼喊,可是没有人来,没有人来……所有人都将她忘了,包括那个告发她的小姑娘、那个关她进来的管事。
后来她又累又饿,她以为自己要无声无息地死在那里了,是大老板开门将她带了出去……
“后来我饿得没了力气,以为自己要悄无声息死在那里了,有一个人将我救了出去。”
从那以后,她就发了疯一样想要荣华富贵,想要活成人上人的样子,再不能忍受有人会忘了她。如今想来,她在青楼里艳名远播,未尝没有享受人们对她念念不忘时的丑态。
“从那以后,我就害怕有人忘记我,我希望人人都念着我。”
李瑜固然早知道花宜姝小时候过得不好,但没有想过她竟然还会有这样的经历,那可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啊!普通孩子哪怕在温暖熟悉的家里看不见父母都会恐慌害怕地哭起来,而当时还那么小的花宜姝被关在黑漆漆的楼板隔间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饿得发疯拼命拍打也没有人回应,她该有多恐惧绝望?
李瑜曾经也被关在小黑屋里折磨,可他那时候已经六七岁,他尚且害怕几乎昏过去,如果不是那时手中的佛像和平安符给了他力量,他也许早就被吓疯了,可是花宜姝呢?她那么小,她身边什么也没有……那些拐子真该死!
李瑜紧紧搂住她,不停抚摸她肩背安抚,“幸好,幸好有好人将你救了出来!”
花宜姝靠在他怀里轻笑,“是啊,幸好有‘好人’救了我。”那时意识模糊地被大老板抱在怀里,她居然真的渴求过对方是个好人。
“咱们真是缘分天定,因为我也有过相似的经历。”李瑜哪怕醉了,潜意识里也不愿将那些阴暗的东西说给花宜姝听,可是此时他已经不管不顾了,为了安慰她,他将自己幼时在小黑屋里被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