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欢话音未落,永昌伯便又吵嚷起来。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殿下,您可千万不能听这逆子一派胡言!”他指着林子欢怒道:“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忤逆不孝也就罢了,如今当着静王殿下也敢满口谎言,还想将你娘的死诬到我头上?你娘常年缠绵病榻,请过的太医都说了她寿命不长的,家里好汤好药一直养着,不知费去了多少银钱我都不计较,就盼着你娘能好起来,她死了我伤心得吃不下饭,如今她尸骨未凉你就着急弑父上位!我要早知你是个畜生,当初你生下来我就该将你……”
“要不是你花心贪色风流成性!她怎么会抑郁成疾!”林子欢骤然打断永昌伯的话,他双眼红得像着了火,盯着永昌伯的目光像是恨不得要生生咬下他一块肉,“你也知道她尸骨未寒,却在她的遗体附近和你的妾室苟且,你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肯给她!你说的对,我是个畜生,你也是个畜生,老畜生!”
轰的一下,林子欢这番话落下,堂内堂外都如滚水一般沸腾起来。
“这永昌伯还真不是个人,他夫人死了,他怎么就好意思……”
“真不怕夫人的魂儿夜里找他索命吗?”
“你们还不知吗?这永昌伯可是盛京勋贵里头最不要脸皮的,他前两年还和堂侄媳妇偷情被人撞破呢!”
“什么?他那堂侄媳妇不是急症死的吗?”
“什么急症不急症,大户人家一块遮羞布罢了,那女子奸情被撞破,无地自容,自己上吊死了,永昌伯屁事没有继续风流快活!这人可真不是个东西。”
安墨此时就站在人群当中,听见他们批判永昌伯做过的坏事,她眼中有了希望,抬头对身边的萧青道:“他们都在说永昌伯的坏话,是不是说明林子欢没事了?永昌伯那么坏,林子欢打他一顿可是大快人心啊!”
然而萧青面色依旧凝重,对着她摇了摇头。
安墨怔住。
她身处人群之中,亲耳听到周遭人的议论从刚刚对永昌伯的嘲讽转为了对林子欢的批判。
“就算这永昌伯再不是个东西,他也是当爹的啊!怎么着都轮不到儿子去教训。”
“儿子打老子,天理难容!”
“这位林公子真是糊涂透顶!”
“他爹犯糊涂,自有长辈教训,哪儿轮得到他一个小辈去管?我看大人还审什么啊,该先给他来个几十大板!”
“公堂上都敢辱骂老子,这儿子打死了活该!”
安墨觉得这些人疯了,明明是永昌伯自己为老不尊,明明是他气死了林子欢的娘,明明是他连死去原配的遗体都不尊重,逼得儿子对他动手,这些人怎么都向着他说话,他们刚刚还不是说他是个烂人吗?就因为他是林子欢的爹,林子欢就该将一切都受着吗?就因为他是林子欢的爹,难道他是个又臭又烂的泔水桶林子欢也得恭恭敬敬地供着吗?
“怎么有这样的道理!”安墨气得直咬牙,萧青却低声对她道:“本朝推崇孝道,高宗皇帝时,归州有个村民将老父老母殴打致死,被当地乡长揭发,县令将案情上报,一路上达天听,高宗皇帝震怒,连夜下达旨意,将那对夫妇及其宗族七十多口人一并处死,邻居十几户人一并被判流放,连县令也丢了官位……”
安墨嘴唇都抖了起来,“关他宗族、邻居什么关系?”
萧青道:“宗族对族人有管教之责,邻里有相互督促、阻拦恶行的义务,县令有看护一地风气的职责,而他们都没有做到,那对老人才会被打死。从那以后,本朝就对‘孝’字极其看重,殴打父母、不赡养父母、辱骂父母都是大恶不赦。正如那些人说的,永昌伯再坏都轮不到林子欢去教训,他的确犯了大罪!”
安墨此时终于明白为什么萧青的娘辱骂萧青,萧青依然愿意好好供养她了。她看一眼堂上林子欢狼狈的背影,忙道:“可是林子欢只是打了他,他并没有杀害他父亲啊!他肯定不会被判处死刑吧!”
发现安墨眼中带着期盼,萧青皱眉道:“那得看他是不是真的想要杀了他父亲。还得看京兆尹怎么判。”
安墨道:“静王还有静王妃是知道林子欢为人的,在归州时静王不是还夸过林子欢基础打得扎实吗?他一定能体谅林子欢吧?”
萧青摇头,“不容乐观。”
安墨的心一下沉了下去。
此时公堂之上,静王又一次对永昌伯道:“本王没问话,你再抢着喧闹公堂阻挠办案,本王就只好将你请出去了。”
永昌伯觉得静王不给他面子,他堂堂伯爵,又是受害人,被污泥犯上的儿子压着打,他都告上衙门了,直接将林子欢捆了受刑就是了,这案子还需要审?
但听出静王声音中的冷意,永昌伯也知道这人不喜欢他,当即闭了嘴,他怎么能被请出去?他还等着看这个胆敢忤逆犯上的儿子落到怎么个下场呢!
永昌伯安静下来,李锦元才道:“林子欢,照你的说法,你是因为生母被气死怀恨在心,又见永昌伯不敬生母遗体,才冲动之下殴打了生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