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了端阳的紧张,宽慰道:“你不要怕,它真的没毒的,胆子还小,根本不咬人。不信我拿出来你看看……”说着,他就要上前掀盖子。
端阳连忙一只手扣住盒子,往后退了好几步,“不用了!”
没毒,还被关在盒子里,有什么好怕的,笼子里的狼,她也不是没见过。
端阳心中暗示了自己好几遍,定住心神,“所以你想要我做什么?”
“把它带出宫放掉。”秦卉开门见山。
“为什么不直接在宫里放生?”
“在宫里,它肯定活不长,”秦卉悲观而万分肯定,“宫里头到处都有人,没有好隐蔽的地方,放了也很容易被人再碰到。”
好心的十三公子只有一个,不是每次都能遇到的。
端阳低头沉思,好像有一点点明白为什么秦卉时而壮勇,时而畏缩。
端阳还没来得及抓住那一道思绪的光,秦卉开口说话:“你若是为难……”
“如果我不答应,你怎么办,再去找别人?”
没有什么别人可以找了。
秦卉低头,“我……不知道,可能会养起来吧。”
宫中养蛇,简直比她宫里养兔子还胡闹。要是被抓住了,有他好果子吃。果然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惹事的年纪。
“叫声阿姊,我就答应你。”端阳心中已经答应,还要逞一时之快。
不应该叫嫂嫂吗?
秦卉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声:“姐……姐。”
虽然声音很小,不过端阳还是听见了,也不为难他,戳了戳秦卉的额头,“你这次簪子可捡得太值了。”既拿到了蓝宝石,又让她帮忙。
答应完后,端阳便端着盒子离开了秦卉的住处,准备回席上等秦异。
穿过探春小道,端阳正好碰见夏姬孤身一人,于是上前行礼问安,“母妃怎么在这里?”
从宴会方向过来的夏姬看见端阳也是一个人并无随从,赶忙扶端阳起来,“我久坐有些腰痛,准备回去。”
“那我陪您回去。”说着,端阳已经走到夏姬右侧,一手扶人,一手拿盒。
宜春宫离此处不算远,端阳送完夏姬正准备离开,半卧在躺椅上的夏姬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跟前来,问:“公主有事吗?陪我说会儿话吧。”
端阳见过夏姬很多次,但是夏姬从来没留过她,就算她是秦异的妻子,所以端阳始终觉得和夏姬隔了一层,疏离冷淡。
今日夏姬一反常态想和人说话,端阳心中又惊又喜,放下东西,依言坐到夏姬旁边,关心问道:“母妃的腰不好吗?”
“我早年跳舞,有些旧伤,坐久了就会疼,不过还好。”这些许年,夏姬的舞早就荒废,只留下一身病痛。
对于舞者而言,伤病是日积月累而成的。一旦停止舞蹈,瘀积的痛苦就会一齐爆发。夏姬是半路出家,十二岁以跳舞为业,十九岁被临幸,满打满算才七年,所以只是久坐腰痛。像还留在宫中当教习宫人的卫姬、许姬,一舞二十几年,每逢下雨,浑身上下都疼,苦不堪言。
卫姬、许姬,和夏姬一样,是当年一起在舞坊的舞女,在沦落末流之前,她们是普通的平民。庶民女子大多没有姓氏,她们的名又被达官显贵嫌弃粗俗,所以在正式学习之前,教坊会给她们重新命名。
来自哪里,就称作什么。
卫姬出生卫县,许姬出生许县,夏姬来自夏地。
世事如流水,夏姬想起了舞坊乐府的一些往事,感慨万千,“四年,阿异的琴,弹得这样好了。”
“他每天都练琴的。”
是的,就算阿异其实不喜欢弹琴,他也会坚持学。
他不喜欢琴,因为他不喜欢奚子。
可今天乐曲里,分明能听出《光陵赋》的影子。
夏姬觉得匪夷所思,寻问端阳,这也是夏姬留端阳的理由,“他竟然会弹奚子的《光陵赋》?”
一边烹茶的端阳给夏姬送上一杯,理所当然地说:“他会弹,而且给我弹过好多次。不止《光陵赋》,他手上有一本奚子的手稿琴谱,每整理好一首,他都会弹给我听。”
“《奚氏琴谱》?”夏姬一诧。
确实该惊讶的,端阳当初知道有琴谱传世也吓了一跳。端阳耐心解释:“是的,他说他从秦国的书库里翻出来的。”
“他是……这么和你说的?”夏姬欲言又止。
这么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端阳听夏姬语气,觉得其中有隐情,眉头和夏姬一样蹙起来,犹豫地点了点头。
夏姬有一瞬间的怅然,低头,在透亮的茶水中看见自己皱纹满生的面容。
她一直以为琴谱丢了,原来被阿异带去了赵国。可之前他明明翻都没翻过,竟然还会着手整理。
只有少年人的心境,才可以有这样翻天覆的变化吧。
因为还年轻,不惧变化。
陪着一起变化的,正是眼前这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