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正和一个男人搂搂抱抱,连外衣都只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她算是个大人了,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顾倾正要说些什么,却被母亲抬手捂住了眼睛:“小孩子莫要看。”
等母亲将她送回住处,临分别,母亲一脸凝重地深深瞧着她,
“倾儿,你是娘亲的好孩子。往后……万万不可学你爹爹,知道了吗?”
顾倾点着头,那时她并不知晓,这是母亲这辈子,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日夜,她正在院中练剑,就听通报几个宗亲慌慌张张闯入顾府大门,嘴里喊着“老爷夫人出事了”。
不知为何,她并没有感到悲伤,只默默地将剑收回剑鞘,跟着宗亲到了大堂。
几个人面红耳赤吵得不可开交,吵得顾倾脑子嗡嗡作响,听不清他们在讲些什么。
顾倾知道,宗亲向来瞧不惯她,吵的无非又是自己不详克死父母已遭天谴,顺便再讨论一下钱财归谁的问题。
那几日,她浑浑噩噩,脑子里满是死了便死了吧。
宗亲抓她时她没有反抗,绑她时也没有反抗,甚至被吊到柱子上,脚下架起柴火时,她只是浅笑着闭上双眼,心想终于解脱了。
后来……辛夷父亲来了……
万万不能学爹爹!
顾倾偏头看向辛夷,眸子里闪动着不知名情绪。
“小姐,娘亲从小对我说,不要学爹爹。”
“你爹怎么了?”
“与女子成亲,却行龙阳之好。”
“啥?”
辛夷震惊,猛地转头,对上顾倾如一汪泉水的眼睛:“你爹咋了?龙阳之好?”
“嗯。”
所以娘亲总对她讲,万万不能学爹爹。
这辈子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依旧是这个,她日日默读一遍,铭记于心——
万万不可像爹爹一样喜欢男子。
辛夷怎么想都想不到,这般家丑,顾倾竟能如讲旁人故事般轻松说出。
“你娘真是受苦了……”
世上最可悲的婚姻之一,便是她满心欢喜想要白头偕老的人,背地里却拿她当个笑话。
那人前一秒与她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后一秒衣衫不整对着同性情人笑得明媚。
可悲的是她一腔热血撒进蒸锅,变成人血馒头。
那人仗着已婚开始肆无忌惮,用对新生活充满希望的妻子当做盾牌,掩饰他们自以为见不得光的龌龊。
旁人无法感同身受,但辛夷知道这种生活一定不好受。
“呵……”顾倾像是在笑,但语气又极为冰冷,“从前我不知宗亲为何总对娘说什么为了孩子……小姐,你是第一个心疼我娘的。”
“为了孩子?”辛夷停下脚步,歪头看向顾倾毫无波澜的浅眸,“那他们可曾过问孩子的意见了?”
“未曾。”
“那他们又如何得知孩子的想法呢?”“孩子在他们眼里,或许只是个武器罢了。”
听闻此言,顾倾一如往常的平淡神色突然开始波动,吓得辛夷手足无措直接上手划拉着她的胸口给她顺气:“别气别气,命重要命重要。”
顾倾愣了,抿着唇,神色不明地向下看着那只来回划拉的手,默默闭上眼睛喉咙动了一下。
片刻后开口:“你方才说,什么武器?”
“哦,”辛夷见她情绪平稳了,才将手收回,继续迈步向前走着,“让你母亲服软的武器啊!孩子是母亲的软肋,必要时,也是个能影响她一生的利器。”
辛夷话音刚落,晦暗的漩涡开始在顾倾眼中酝酿,她知道爹爹那边的宗亲向来没有一个好东西,但从前,她嫌晦气,所以从不去想。
一步错,步步错。
若她当时了解了境况,全力支持母亲和离,那现在是否又是另一种结局呢?
若当时她肯多过问一些,那如今……她是不是也是有娘亲的人了?
可惜没有如果,人生只有一次,结局……也只有一个。
“小姐真是博学……”顾倾面上毫无波澜,话语间却说出了叹气的感觉。
隐隐的,辛夷总感觉身旁顾倾突然变得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很是萎靡。
“你也不必想太多,人各有命。”
“我爹娘都很好的,若你喜欢,当我姐姐如何?”
辛夷琢磨着开口,试探着顾倾的意思。
“不必。”顾倾想伸出手来摸摸辛夷的头,但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放下了,“小姐不必可怜我。”
顾倾骨子中隐蔽的角落里,藏着她不曾提及过的自卑。
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国师之女这等身份,又岂是她这等商人之后可以肖想的?
国师救她于水火之中,她又怎能得寸进尺?
况且……顾倾偷偷看着辛夷在前方走路的样子,抿唇笑了。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