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啸龙腾的一下从茶几上抓起车钥匙,站了起来。
“好吧,他可能是对我有意思,但我真的就把他当朋友啊。”楼越一口气说起来:“他对我的事业上有很多帮助,到现在为止,他也没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如果他有想法,那是他一厢情愿。”
谭啸龙想,自己才是个傻子。她当然会有别的追求者,天知道还有多少不死心的老色鬼在伺机而动。他天真地以为自己宠着她陪着她,她就完全属于他一个人了?他靠他的房子和钱,哪里就能把她金屋藏娇?她才像一只鸟,她是会飞的鸟,一旦起飞,根本没人知道她会飞向何处,飞得多快。
谭啸龙开车来的路上,还一直为自己有心来给她一个惊喜而洋洋自得。这才分开一天,她就在别的城市,被别的男人搂住了。她是自由的。他没能力把她拴住。“你没做错。不用解释了,你什么错都没有。” 他没有情绪地说。
谭啸龙眼里依然闪烁着的悲伤的底色,刺痛了楼越的心。她问:“哎,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来?”
他要是说,她走了后他很不习惯,所以就想着干脆开车跟来看她,这会不会让她看轻了他?“幸亏来了。” 谭啸龙咬牙切齿地说:“不然我哪知道,你们这些文化人开个会也能搞点情况出来。”
楼越想开玩笑说,学术会议常常就是学术圈的约炮盛会。但看着谭啸龙那副样子,她不忍心了。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演出的宣传册递给谭啸龙,轻描淡写地说,因为她和段楠都喜欢看音乐剧,所以一起去看了这个演出。回来一路上聊的就是这些,到了酒店后,准备回房间前因为聊了些有的没的,又拖拉了一会儿。
谭啸龙翻看着宣传册封面的彩色照片,暧昧的红色灯光下,一群穿着黑丝半透明紧身衣和吊带渔网袜的舞女翘起大腿,搔首弄姿。
不看还好,看了他更火大了。孤男寡女在一起看这种东西,不就是玩火嘛?难怪抱到一起了,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干嘛?她这无辜也装得太扯淡了,文化人扯谎就这么扯的?
“什么叫音乐剧?这不脱衣舞吗?” 谭啸龙猛戳渔网袜舞女的大白腿,对楼越说。
楼越强忍着笑,对谭啸龙解释说:《芝加哥》是非常著名的音乐剧,在全球长盛不衰,场场爆满。
“是嘛,” 谭啸龙半信半疑地想,这比上回那个流行歌手还火?卖肉的就是火爆。这个生意不错,不仅合法,还被文化人追捧。“全球闻名?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他语气有些缓和了,但眼里让楼越不安的那种神情依然还在。
“你知道美国芝加哥吧?” 楼越试着和他闲聊:“这个故事呢,就发生在 20 世纪 20 年代的芝加哥……”
“芝加哥我当然知道,”谭啸龙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他们成群地在大厅里热络地谈笑风生,都穿着商务服装。这些人都是来开会的?出差开会实在是容易办事。他转过头来,看着楼越,回忆着说:“好像有个芝加哥经济学派吧。”
“你还知道芝加哥经济学派?” 楼越惊讶地看着谭啸龙:“这也是你在商学院里学到的?”
看见她的反应,谭啸龙有些得意地点头。其实这也不是商学院里学到的。他是在一部香港黑帮片飛砂風中轉 (2010)里听到的。片里的主角在监狱时认识了个前辈,这个前辈尽说些玄乎的话,不过有句话他谭啸龙忽然听懂了。那句话是:
“人最大的错,就是用动机来衡量结果。我们的社会里,最错的事,就是不计后果,只用背后的动机来衡量对与错。”
那位前辈就自称是芝加哥经济学派的。
但他没必要跟她解释那么多,谭啸龙想,她一听这些洋词儿眼睛就发亮,还对他肃然起敬了。回想起在澳门时,她自己跑了看了好些个教堂,却临时找借口没去妈祖阁拜拜。她真是崇洋媚外得很啊。
谭啸龙惊觉自己又被她绕进去了,从拥抱一路绕到芝加哥了。这事没完。他在手指上绕着车钥匙,说:“走吧,你还在这儿坐着等什么?”
“小越,让你久等了,”段楠拿着一沓书从谭啸龙坐着的沙发背后朝楼越走过来。
谭啸龙起身转头看去,一把将段楠手里的书拦截了下来。他舔了下食指头,翻开封面和扉页,一顿一顿地念起来:“书卷多情、似故人。小越惠存,敬请斧正。木南。”
“这什么意思啊?”谭啸龙皱起眉头看向段楠:“我书读得少,就看懂了一个‘多情’,咳!有意思,有意思。”
“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大学学长,我的老朋友,段楠。” 楼越转向谭啸龙:“这位是……” 谭啸龙那有些发红的眼睛朝她扫了过来。“——是我男朋友,谭啸龙。”
谭啸龙笑容可掬地看向段楠。
“啊,幸会幸会,”段楠反应很快,对谭啸龙伸出手来。
楼越卸了重负一样,往沙发上一靠,看着这两个从里到外差异巨大的两个男人蜻蜓点水地握了下手。
谭啸龙把书往茶几上一掷,来到楼越身旁坐下,像宣示主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