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不到广宁公主府后院竟有一处琉璃池,池水清静香洁,湛然盈满,池沙若白玉,不见杂尘。
连日来的煎熬疲惫,便在这池旁消散无形。
“公主、驸马,请。”
坐在紫檀木挡风屏风前的女子见到来客,安然一笑,如背后的飞鸟展翼,“终于等到你们了。”
“阿姊。”景元琦行了礼。
“见过长公主。”容亘在她身后,也随妻行了礼。
景安珺今日只作简单梳妆打扮,钗环少了些,依旧不怒自威。她已不是昔日冰雪俏丽的少女模样,多了几分记忆中独属于年长者的严峻和冷漠。
容亘面上不表,心里暗忖,那夜里元琦讲的她那姐姐,跟此主曾经是一个人么?他听公主娓娓道来一起梳妆打扮之事,而今日堂上的威严美妇,与他的母亲和堂妹倒是神情相似。他的母亲和堂妹,根本不是会梳妆嬉闹的女子。
景安珺斜眉微皱,但很快压了下去。
“真珠,倒酒。”
身旁的侍女只轻轻应了声“遵命”,便很快去了旁边。她路上还是不解,主子是生气了吗?但这是昌元公主和她的丈夫啊,她应该是看他们这些奴婢不顺眼了。
真珠取出酒坛来,让几个侍官端盘捧着,她来挨个倒酒。传来黄金杯,斟满真珠酒,配上她的容貌身段,此宴开未饮前便令人稍许心醉。
酒色柔润莹澈,一看方为名贵上品。容亘将饮之前,稍稍瞥了一眼景元琦。她蛾眉轻扫,缀饮稍许便停了。酒杯轻落,不留声音亦不洒酒水。这里的黄金杯,比家中的更沉。是平日里在他眼里很少展现的皇室仪态,优雅却也疏离,仿若他不能抓住。
“殿下,我来迟了,向公主赔罪。”
容亘刚要放下杯子。夫妻二人不约而同看向来人,容亘手中的酒觞瞬间跌落在凭几上,沉闷的砰地一声,让旁边乐师演奏的丝竹俗乐都戛然结束。
李公玉衣衫不整,很是放荡不堪。容亘把杯子扶正,忍不住打量他今日的穿着。李公玉穿了绛紫绞缬大襟襦,头戴白帢,傅粉涂红,比那日所见清俊公子不同。他应该是盛装出席,与长公主截然相反。但李公玉襦衣未系紧,里面的内衣也……他就直接那么露出胸膛,露出了几条狰狞不堪入目的疤痕。
“李!堇!仪!”
见驸马就这么过来了,景安珺顿时站起来,怒喝。
“哎呀,曜瑞你答应我的邀请,终于来了,我真是高兴。”李公玉恍若未闻,看向容亘。
景元琦没见过这样的姐姐姐夫,她僵硬地坐在席上,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哦哦,昌元公主也来了,一阵子不见,已经是大姑娘了。”
景元琦下意识捏紧杯子,脸上浮起红色,尴尬地不想回应。
“来人!请驸马回去休息!”
景安珺气的颤抖,拍案命令道。
“好热!”李公玉喃喃道。
他顺势把上衣全脱了,直接就地而躺。
李公玉倒在景元琦和容曜瑞的前方,身上伤痕累累,让景元琦很是惊讶。
原来刚才的红痕不是那种东西而是伤疤……景元琦愣愣看着姐夫被几个侍卫抬走后被容亘轻拍了肩。
“公主,广宁公主也随堇仪离开了……我们……”容亘担忧地看着她。
景元琦回神,努力稳定情绪,“跟着阿姊吧。”
怎会如此……
“阿琦先回去吧,改日我们再见。”毫不意外,景安珺下了逐客令。
“阿姊,我此次前来,有事情想跟姐姐单独商量。”
景安珺挑眉,“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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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那面镜子……本就是阿耶赐给你的东西,我只是暂作保管,现在物归原主罢。”
“你们把库房的镜子抬回来。”
景安珺笑着,命侍女去“库房”抬回镜子。
“阿姊,到底是我年少无知,我给阿姊带来了一些礼物,也是阿耶的心意,希望姐姐能够收下。”
侍从取来了一些珠宝珍奇和一面精美的宝镜,放于景安珺面前。
“哎,既然阿绮这样说,那我就收下了。”
“阿姊无需客气。”
景元琦很不习惯跟姐姐打官腔说话。而且她虽比姐姐年轻,阅历世故是比不上,但她能感觉出来姐姐所说话里暗藏着绵软的讽刺,以及今日的不悦。
“阿姊,你久病初愈,不要过度操劳,注意身体。也希望姐夫早日能好起来。我和驸马就先告辞了。”
离开长公主府,容亘在车上压低声音问景元琦,“你说是为什么?”
“大街上聊这件事,合适吗?”
景元琦反问。容亘诺诺地噤了声。
她挥手让车停下,起身,“今日所见之事,不得张扬,听见了吗?”
“是。”
“继续行车吧。”景元琦只感到一种未知的惊涛骇浪。毕竟此事怎么可能瞒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