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他生气了,似乎也没有。
孟惟不知道他看好了没有,犹豫能不能动。“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这样,如果一直这样,会”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钱?”男孩忽然站直了,反问了她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简单地说,上班练出来的。也许别的店员会从穿戴上判断贫富,但孟惟是从神情上区分的。即使她并不想对客人察言观色,掂量谁有钱谁没钱,好来区别对待,给自己涨业绩。每次上班,个把小时地站着,一天往来接待二十几个客人,她有很多时间,观察无数人的脸。
“口袋有钱的客人一般都没有情绪。对奢侈品柜台营业员的态度跟对火锅店工作人员的态度一致——不闻不问,注意力都在‘菜’上面,我们只是帮他们‘夹菜’的帮手,专心购物的客人不会抬头多看一眼。那位小姐不是这样,她一直在看我,很在意我的反应。虽然频繁对我发脾气,但更像是因为我没有给她,她想要的反应。”孟惟自知没有犯错,对方无由来的攻击性,只是过分敏感的心被刺激到的自我保护。
男孩用手指点点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用眼角瞥孟惟:“那你觉得我有钱吗?”
孟惟迟疑着,这是不适合回答的问题,如果说了他不喜欢的话,又会招来麻烦。
男孩不等她艰难地思前想后,抬手挥开感应门,只留给孟惟背影,同时撂了一句话:“既然害怕我,干嘛还跟我搭话?做烂好人,没人感谢你,你也落不着好。”
学业
大学教员办公区的地面被绒布铺满,踩在脚底软绵绵的,在上面走起路更是无声无息。孟惟倚靠在史密斯教授的办公室的门口,怀里抱着夹了一叠厚纸张的文件夹,耐心地等待他会议结束。这年头使用纸质文件的人已经很少了,她怀里抱着的一叠分量不轻,抱久了胳膊也会麻。
孟惟在心里复述了一遍待会儿要跟教授说的话,同时预想了一些他可能要问的事,再一张张清点是否有漏带的文件,还有什么,他还会问什么呢?她也不知道了,只好暂停思考。
掏出手机,扫一眼学院跟系里的群聊内容,她在各个群都发了一条同样的消息,已经发出一个小时。
对话要么保持在她最后发送的位置,“请问还有剧团缺编剧吗,我叫孟惟,戏剧系”
要么被别人轻松的聊天对话刷下去了,没有人回她。上下都看了,确实没人提到她。顿了几秒,孟惟把所有群聊删掉,微信程序也关了。
让身体的重心从左边换到右边,甩一甩有点麻的左手。其实她可以坐下,再把文件放在地上。隔壁的办公室门前坐着两个白人女孩,也在等待跟她们的教授会面,正大大咧咧地盘腿坐着,小声笑闹。
孟惟偶尔看那两个白人女孩一眼,这里只有她们三个人,窄窄的走廊,被绒布严严实实裹住,密闭成一个温暖安静的空间。她们在这里很惬意,并不紧张,甚至偶有笑声。孟惟也想像她们那样,于是背靠着墙,缓缓下滑。
正当此时,门开了,走出一位个子高挑的长发女孩,两手空空,背着单肩包,见到蹲在地上,一时狼狈站不起来的孟惟,并没有伸手扶她,女孩向下瞥了一眼:“到你了。”
便转身离开,随着她的步伐动作,从单肩包拉链半开处落下一张巴掌大的纸袋,她没费心低头拾起。头昂得高高的,径直走出长廊,按电梯下楼了。
孟惟也没指望她会扶自己,那是同一个系的埃莉诺,北京人。孟惟来自南方,在这里既没有要好的南方朋友,更交不上这种颇有傲气的北方朋友,但她也不是很在乎做孤家寡人。
手撑着地板艰难站起来,孟惟看着掉在门口的垃圾,最终还是伸手捡起皱巴巴的麦当劳薯条纸袋,
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垃圾留在教授的门口不好看。
史密斯是典型的艺术系教授,已经全面灰白的半长卷发在脑后绑了个辫子,靠在办公桌前,双手抱肩,神态是一贯的优游轻松。英国人见了面照例要来一套寒暄,过得好吗,一切顺利吗?最近在忙什么?
来自第三世界的孟惟就没有这份气定神闲的功夫了,她把沉重的文件夹一股脑放在桌上,喃喃用一连串的“很好,很不错”来应答。有些学生会跟教授用这个开场白,不失风趣地聊一聊近况,既能跟教授混熟,又可以在他面前留个好印象。
她就做不来这样,孟惟今天的行程很紧,会议结束还要去打工,每一秒都没办法让她放在无关的事上。
教授不坐下,她也不坐,纸质的剧本捏在手上,急急地就进入正题,她要向他证明,自己写的剧本是很好的,值得让系里发给她一笔支持资金。
“您看过我的剧本,您知道,我写得并不差,不是吗?”说这话的时候,孟惟有些不安,此时她庆幸今天打印出了纸质剧本,可以像挡箭牌一样拿在胸前,预备用来抵抗史密斯一切挑剔的问题,也唯有这个,是她仅仅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了。
英国的老师,辅导学生时,永远不会说你做得糟透了,大多数的场合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