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思
裴子衡的声音低缓轻柔,楚琛却听得很明白——
这次就当没听到,也就是说,如果有下次,等待他的就是可怖而又严苛的惩罚!这是裴子衡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望着一步步离去的人中之龙,楚琛心跳如擂鼓,这才发现,背后的冷汗已经打湿了衣襟。他觉得自己今夜是不是中邪了?不然怎么会这么愚蠢,不知死活地去触犯这个禁忌。在与自家老板相处的漫长岁月里,他早该学会,有些人,有些事,只要依照命令去办就好,不闻不问,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那夜之后,他把这件事压在心底,再也闭口不提。
他依然是裴子衡最得力的心腹,协助裴子衡处理有关夏绫的一切,联系调教俱乐部,购买一些见不得人的器具,对媒体发新闻稿用“生病疗养”的借口掩饰她被囚禁的事实,还与王家斡旋谈判,直到王家许诺不再针对她进行报复。
一切事态尽在掌握。
偶尔,他去那处秘密的囚禁之所找裴子衡,会见到夏绫。
那个妖精般的女孩子更憔悴了,苍白消瘦得就像一张薄纸,仿佛风一吹就会摇摇欲坠。她很听话,脚腕上被锁着细细的金链子,就算磨破了皮流了血也不敢叫痛,驯顺地依偎在裴子衡怀里,偶尔被放下,还会用仰慕的视线追随着他。
各人有各命。
楚琛这样告诉自己,她与老板能重新和谐相处,真的不错。
裴子衡告诉楚琛:“我打算放她出去。”
楚琛并不意外,如今,王静琬谋杀案已经平息,她也已经变得听话,总不能真的关她一辈子。何况……
他想起了那一夜在帝皇的荣耀大厅里,裴子衡看着她过往照片的眼神。
那个威严冷峻的男人,其实也是很怀念那只飞扬跋扈的蝴蝶吧!关在笼子里的美丽,毕竟不是真正的美丽,也许在内心深处他们都有一种隐秘的渴盼,渴望那只娇纵肆意又不可一世的蝴蝶终有一天能回归。
可惜,还没等到那天,就出事了。
舞台灯光熄灭的时候,楚琛就直觉地意识到不好——这是s城最好的演唱会馆,每次演出前,设备系统都会被专业人士检查好几遍,怎么可能犯断电这种低级错误?他一下子从观众席的座椅上站起身,还没冲破重重人群和保安的阻隔抵达台上,就看见灯光一片大亮,然后,是人群的惊叫声……
蝴蝶,陨落了。
楚琛不知道自己那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忙着处理她的身后事、应付各路记者、还要安慰迅速消沉下去的裴子衡、以十二万分的精神防备着帝皇内部虎视眈眈准备夺权的势力……太忙,忙到他来不及为那女孩的死哀悼哪怕一秒。
倒是母亲,问他:“那个来家里吃过饭的小姑娘,就这么死了?”
楚琛揉揉额头,不知道说什么。
母亲同情地叹息:“真是太可怜了,年纪轻轻的又那么漂亮。对了阿琛,你记得去坟前看看她,把我做的山药芡粉也带上,我记得她喜欢吃那个。”
他陪着母亲一起做山药芡粉,又翻箱倒柜,找出家里压箱底的一只意大利瓷碗。这只瓷碗,是他多年前带回来的限量品,就连母亲也放了很久没舍得用。
母亲阻止他:“去看看她也就是了,用这么好的碗干什么?”供在别人坟头的碗,最好还是不要回收了,用这样昂贵又稀罕的瓷器,多浪费。
楚琛说:“下次我再给您买。”
执意用了找出来的那个。 她是那么挑剔的人,普通瓷器怎么配得上她?
自从她死后,每当他通宵加班工作到天亮,又或头脑昏沉太辛苦的时候,眼前总会有幻觉一闪而逝——是她受伤又不可置信的眼神,重新回来了,绝望地看着他,就像在说,楚琛,你为什么要骗我?
如果,在她仓皇出逃的那一刻,他鼓起勇气拉起她的手。
又或者,在裴子衡望着荣耀大厅那幅照片的时候,他奋不顾身苦苦相劝。
会不会,就不用发生后面的惨剧,结局就会有所不同?
然而,逝者已逝,如今说这样的话又有什么意义。
他向来是个很务实的人,不容许自己沉湎在这种无用的伤感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看,这就是弱者的下场,这个世界上只有强者才能生存。
他会继续追随着裴子衡,变得更强。
就算夏绫死了,他依然是整个帝皇乃至业内最好的经纪人,毋庸置疑。想要被他捧的艺人多到可以排出好几条街,每天勾心斗角,上演着一幕又一幕的宫心计。他高高在上,俯瞰着他们,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找到新的乐趣,不再会为夏绫的死耿耿于怀。
裴子衡把夏雨配给了他。
他重新投入经纪人的工作,得心应手。夏雨和她姐姐不同,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女孩,就算耍大牌、发飙也在娱乐圈公认的潜规则范围内,并不出格,也没有什么需要他收拾烂摊子的地方。于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