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爱哪里奇怪了,这两字是不常用于起名,但也都是好字啊。
谢道韫说她以为这二字出自诗经。
王凝之说这两字在诗经里应该不少吧。
谢道韫说出典就一处。
王凝之说这两字还能在诗经里连一起啊,在哪啊。
谢道韫说你想想诗经的大雅篇。
王凝之没想起来,他有些恐慌,大雅是诗经最重要的部分。官至江州刺史,应该没别人再考他,可想不起来也太丢脸了。
他们王家不管这个,谢家才抠这种字眼。
他心一横,拖整个家族下水。
谢道韫反应很平淡,她说你不会,其他人会,你父亲的老师是卫夫人,王献之五岁时,卫夫人送他一帖,名为《大雅吟》。
书得了《大雅吟》,自然书得了《大雅》,你弟弟肯定懂。
她做结论。
《大雅》又怎么了。王凝之依然想不起来,他对自己学识有限早没多少丢脸的感觉了。他娶的谢道韫,别人还能说他不成,她还能在外面说他不成。
这么多年,他总这样告诉自己,没什么丢脸的。
“《大雅·云汉》——靡神不举,靡爱斯牲。神爱二字,我想不到别的出处。”她缓缓地说。
哦,这我知道。王凝之说,这是说,已经祭祀了所有的神灵,已经供奉了所有的牲畜。
“这是说,神爱这个孩子得之不易,确实不易,这么多年了,子敬就这一个孩子…”王凝之越想越悲,若是子敬有儿子,若是子敬和道茂有儿子,道茂也不至于被人以无子为由,强行休弃。
“这对了,但又不对。”谢道韫从不对她丈夫的判断抱什么期望。
“圭壁既卒,宁莫我听?”她念出下句。
这个,他还是知道。王凝之对自己很满意,这是说,玉璧都已经砸碎,为什么神明还是不听我的。
谢道韫就瞧着他,等他自己作结论,但他看起来还是没想到。
“你觉得这个典故,寓意如何。”她问。
不,不如何。王凝之不是很确定。
谢道韫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出来,她也不挑明。
王家男人,到底失德。
她心里这样想。
名字不该这样起。
还有——
事到如今装什么深情。
王凝之那边,他已经忘了侄女名字这回事,只持续絮叨着王献之和他说了什么,说到最后突然放声大哭。
“——你也别说子敬不好了,他已经那样了,不晓得还能撑多久,他如今是真的痛悔,就盼死去,和道茂相见了——”
“他说自己,一负父命,二违母意,叁——”
“不必再说,擦擦泪吧。”谢道韫要他打住。
是又怎样,求娶是先父为王献之多次修书求娶,离弃妻子时,婆母同是郗氏女,道茂的姑母,同样不愿见两人如此。
王献之这种迟来的忏悔,想说给谁听呢。谢道韫以为无甚意趣。
王家的姻亲中,郗家曾和谢家势力相仿,后来却衰弱了,两家一向不太对付。
只是谢道韫本人,向来是怜惜郗道茂这个弟妹的。同为名门淑女,又成姻亲,她过去也关心着她,在她还在的时候,也一直关心着她。
那夜,谢道韫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做了仙神,世上女子多向她祈愿。她神力在身,回忆生前诸多事情,想起曾经的弟妹郗道茂,想起王献之,心中难安。
有小仙子献策说,王献之欠表姐情债,该用叁生去还,她说还了又有什么好处,道茂真想要吗,她不和他在一起说不定更好。
但王献之确实该罚,她查过,这人竟真是天生贵命,无法更改,她只能以历练之名让他多尝尝人间疾苦。
就这么决定了。
谢道韫醒来,总觉得梦中有预言未来之事,却想不起具体。
这种事思考也无益,她便不费心神。
只过了两叁周,再次听说消息时,献之已丧。她的问题,也无人可答了。
王家众人,均随先父王羲之,信仰五斗米教。
五斗米教教徒死前,要召来道士忏悔,自己一生有何过失。
王献之回答说,想不起有什么别的,除了和郗家离婚。
“未几,献之遇疾,家人为上章,道家法应首过,问其有何得失。对曰:「不觉馀事,惟忆与郗家离婚。」”
*本章少许内容(如王神爱姓名相关)或为作者强行附会,不可尽信。
*王神爱为王献之独女,善书法。两岁时父亲去世。十叁岁嫁于堂兄晋安帝为太子妃,次年册立为皇后。安帝幼而不慧,口不能言,寒暑饥饱亦不能辨——简而言之纯大傻子。
魏晋坏文明,愿她安息。
*,后续转世(即民国篇)将淡化魏晋相关内容,可作为独立故事阅读。
*如果对这对涉及到的历史事实感兴趣,可以看作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