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我看见她。
我坐在露天咖啡馆,续了杯拿铁喝,边喝,边翻桌上的笔记。她来了,我们寒暄,我说,宁小姐,别来无恙。
这几天,我睡的不好,头昏沉,气色也差。阿宁问我,是不是有烦心事。
阿宁穿得光鲜亮丽,手提皮包,搽很亮的唇彩,刚刚远远走来,身姿曼妙,像发廊门口张贴的、画报上的摩登女郎,听她说,上几个月一直出差,在西北奔波,休假日要好好享乐几天。她长得好,身材好,一坐下,目光流动都频繁许多。
我替她点了杯咖啡,说,“我肯定是不能跟你比。”
阿宁但笑不语,对我讲她老板最近迷上了些比较偏门的东西,其实迷连归迷恋,但她的老板行动力非常强。他们这帮打工的,常年两头东奔西走,苦不堪言。
我道,“你要往好地方想,走,也有走的好处,起码你的身材保持的很好。”
阿宁说,“你倒挺会寻我开心。”
她指指桌上的笔记,“你研究出什么?”
“没有。”我一脸不愉快,“我没有你老板这么强的行动力,也没有卖命的员工,靠自己,根本是一头雾水。”
阿宁就说,“你不要着急。”
我们像前几次,交换了意见,匆匆交谈了一阵,今天她的目的并不是来找我,而是要去商场,买一款最新的机械手表。我是她顺路来见的可怜小女孩。
她很喜欢这样形容我,“你这小女孩,年纪不大,花花肠子倒挺多。”
她大概待了一刻钟,就要走,我去前台,找了一个杯托,让她带着热咖啡一起离开,阿宁摸摸我的脸,说,“你可别死了。”
我向她告别,“你放心吧。”
这天晚上,我在五十块一间的便捷宾馆睡了一晚,窗小,没窗户,二楼有一个公用厕所,但胜在干净,我睡了十个小时,找回了一点精神。
第二天一早,搭上一辆巴士,目的地偏远,如果打车,会是一笔比较大的开销。
我最近过的是拉起裤腰带,有点拮据的生活,所以能省则省。能靠走的,就不靠需要花钱的交通工具。但饮食方面却不会亏待自己。
我在车上又睡了一觉,车子在石板路上颠簸时,才醒过来,车上已经没几个人了。
司机在一个连站台都没有的地方停车,我抱着背包下车,这里已经是瓜子庙往西百公里附近,没什么人烟,唯一的便利店,卖的都是些临期食物,但聊胜于无。
买了两包山东特产的烟,膨化食品,两包泡面,把背包塞满了,就蹲在墙根下等。于情于理,膨化食品我不应该买,但我年纪还小,似乎年纪小时所有人都有一些不约而同的习惯,比方说爱泡在网吧,不爱吃主食。
就算要去干一件大事,在饮食方面,我依然不想太凑合。
所以心情挺放松。
过了半小时,要等的人,就来了。
几辆摩托在附近停下,几个男人,人高马大,我向他们打招呼。
吴三省的样貌,和姑姑照片比起来,和当年我见他时比较,要沧桑不少。但我认得他,他也认得我,他问我,“什么时候来的啊?”
“刚到不久。”我说。
吴三省身后,跟着他的两个伙计,他身边,跟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身后,跟着一个小伙子。我们没急着走,还得等一会牛车。
“这是我侄子。”吴三省向我介绍他身边的年轻人,那年轻人穿了件棕色夹克,身材修长,看脸确实非常年轻,估计大学刚毕业不久。
我伸手,刚准备说话,年轻人说,“不用自我介绍了,我知道你。”
我有点奇怪地看着他。
吴三省也看一眼他,他对吴三省道,“你提过。”
“我似乎只提了一句吧?你记得这么清楚?”吴三省道,“本来还想介绍你们认识的,不过这丫头一直在北京,你们能见到的机会很少。”
那年轻人“嗯”了一声。
自从吴老四与官家小姐结婚,隐居杭州后,吴家的后代,很少再与这些事牵连。到了第三代,基本销声匿迹。
听闻他们要重操旧业,姑姑还挺纳闷。
我即使年纪小,但耳濡目染,上一代的事情基本知道个七七八八。吴三省在和他侄子介绍我,我笑眯眯听着,不过他侄子似乎有点心不在焉,视线基本不与我对上。
吴三省问,“你刚刚晕车了?”
他侄子摇摇头,看来对我完全不感兴趣。
“哎。”我说,“我是长得很丑吗?”我摸了下自己的脸,不应该啊。虽然这两天气色差,但阿宁说我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很“水灵”。
年轻人终于看了我一眼。我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奇怪,好像在克制着什么东西。而且这个眼神,不太像在看陌生人。
我心说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么,你这样看我。
我向他翻了翻白眼,他似乎愣了下,再看他,他眼里居然出现一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