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萧凰终于一个箭步冲上来,问出她最放心不下的那句话:“你还有几条命债?”
“萧姐姐……”子夜背对着深渊里时起时伏的火光,望着不远处同她一样红妆嫁衣的爱人,眼底的泪光和那句哽在心胸的话一并隐了下去:“……我们也算是成了亲罢。”
“子夜!”撕心裂肺一声疾呼,萧凰扑向崖边,却被白狐含泪挡住了。
同时,那身轻飘飘的红衣……落了下去。
萧凰的手离那红袖错开三尺远,堪堪被白狐拽停在断崖边上。
……就看着那红妆越落越远,越落越远,绽放在苍穹与尘埃之间。
阴阳交界,轮回之隙。
如过去的无数次生死一样,那身红嫁衣仿佛一片羽毛,缓缓飘落云端。
少女的心口迸出明亮的白光,那白光又幻化出八道长练一样随风摇荡的符咒。八道符文的另一边,直贯云天。
待少女坠到茫茫石崖之间,八道射日符的另一端也穿过浓云,现出八只振翅挣扎的金乌巨鸟。挣扎间爆出熊熊烈焰,如一场照彻古今的烟花。
这壮景瞧来甚奇,因那八只金乌明明比山峦还要高大,但加起来的重量还不敌一个少女。无论它们怎样扑腾挣扎,都止不住跟随少女的下坠,从天际到山崖,又从山崖,沉入浩荡无边的殷红血海……
亦始,亦终,亦有,亦无。
我生在轮回之隙,生死之间。
曾经我只有一个心愿,是死亡,是解脱,是梦幻泡影间,来去无牵挂。
曾经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活着,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现在……我懂了。
娘亲,师尊,师娘,阿颜……
温姑娘,仙祖,十四霜……花花,鬼王大人……
我的凰儿,我的……萧姐姐。
我这一生,很值得。
夜将子时问因果。
今日方知我是我。
归一(一)
“子夜!”
少女的身躯坠落在天火洗劫过的深渊。她不是直挺挺地摔下去,而是像一片喜红色的纸鸢,因为息了风而缓缓沉落,又被那疯了一样赶来的爱人,接在同样喜红色的怀抱里。
“子夜……子夜!”萧凰拼尽全力的哭唤,一遍又一遍的摇晃,却只换来挚爱之人横流不住的鲜血,与冰冷沉寂的呼吸。
她不相信,她不可能相信……于是她才想起那至关重要的天谴咒,便不顾一切撕开少女喜服的衣襟——
只见背吕之上,尽是雪白。
……早已不剩一条命债了。
“为什么……”一身喜红色紧抱着另一身喜红色,中间又染开暗红的血腥色,“你骗我……你骗我……”
你骗我你还有多余的命债。
你骗我说要和我成亲,你骗我说你要娶我。
你骗我说,你要尽早还完那八百六十一条烂债;你骗我说,我比你年长十八岁,总有一天会先你而去。
你骗我说,你不想孤零零一个人活在世上……在没有我的人间里。
子夜……
你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先我而去,为什么你我已是成了亲的模样,却要我这样孤零零地抱着你……在失去了你的人间里。
子夜……
你回答我啊。
我现在去陪你。
……还来得及吗。
剧痛的麻木中,她早已丧失了神智。丹田里激出自损自伤的内力,想要断绝经脉而死。
“住手!”赤狐飞身赶到,不由分说占了萧凰的身,才制止她求死之举。
白狐众仙和鬼道众鬼也紧随而至。魔罗一见此况,当即喝令众鬼士道:“马上下鬼门关,给我找!挖穿刀山火海,也要把子夜的魂魄给我找回来!”
“遵命!”鬼道素以恩义为大,但能寻回子夜的魂魄,在所不惜。众鬼士正要放出彼岸花遁入黄泉,却被白狐制止道:“别去了,找不到的。”
一众仙人鬼听闻此言,心中均是一寒。此刻的白狐神色甚哀,解释道:“子夜本是天谴咒塑成的鬼胎,悖阴阳,逆轮回。她死了,不会再入鬼门关。只会困在轮回之隙里……消散迄尽。”
“仙尊。”魔罗偏不肯认,“难道,就真的救不回来了吗?”
白狐摇了摇头,又落在半刻沉吟。
“真要救……也不是没有办法。”她说,“但能不能救回来,我说了不算。那只能是天意。”
“什么办法?”众人急问。
白狐皓袖一扬,桃花雨落地成符:“起咒,结契!”
“子夜的命生于天谴咒,也散于天谴咒。我想用天谴咒重续她的三魂七魄,但不知能否行得通。
“成与不成,总须一试。
“诸位,人、仙、鬼,请签契。”
在渺茫的因果面前,任何言辞都不禁变得胆怯。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