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右手便被一只浑厚的大手不由分说的握住,那是一种很奇妙的触感,热乎乎的温度自掌心传来,将她包围其中。
这种独属于帝王的霸道,由不得你半分拒绝。
轮回
他细望着她的手背,唇角含笑:“红疹退下了许多,看来你这病很快就要好了。”
“谢、谢万岁关心。”她有些磕巴,撇开了头不去看他。
长这么大,耳濡目染的都是生存技巧,从未有人教过她,面对一个男子的暧昧与靠近,该如何自处。
她的紧张与回避落在他眼中,便成了男女间的变相挑逗,他乐于享受这种情趣,就这样握着她的手,也不松开,直勾勾盯着她看。
果然,青萝被看得不好意思,脸又红了起来,试图抽走自己的手:
“没别的事,奴婢先退——诶——”
一股力道带着她向前,稳稳落坐在花梨榻上。更确切的说,是紧紧挨着他的前胸,被他双臂圈在怀里,令她再无可逃之机。
“谁说没别的事?”他下巴朝棋盘一扬,“这局替朕下。”
她从未和男人离得这般近。
近到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讲话时呼出的气息,掠过她的鬓边,挟着微小的暖流,呵得她痒。
那从后包裹的体温,则似团团热浪袭来,将她围困中心,也不管她愿不愿,就一股脑的给予。
一如他的人一样,毫无征兆且不由分说,暖烘烘,有一些舒服,可是那霸道的掌控欲,宛如猛烈的碳火,使得原本适宜的暖烘烘,化作热滚滚,烫得人局促,下意识的想逃离。
可是她越逃,他越来劲,拈着棋子送至她眼前。
“愣着做什么,执棋呀。”
“我不会。”她摇头。
围棋贵重,是有钱人的游戏,她这种穷苦孩子,哪玩得起。
“那就学着。”
棋子自他指间落于棋盘,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
她抬眸望去,想看看月人怎么下的,却发现月人和自己一样,也变得像木头一样,直愣愣坐在那里,望着他们这边,仿佛一个多余的局外人。
朱祁钰显然也察觉了,他没有催促,笑着向月人道:
“当初小青萝为了你能进钦安殿,对朕是好一顿求,又对你好一顿夸。她没进过北五所,未曾受过嬷嬷教导,在侍奉夫君一事上还多有不通,你这个做姐姐的,以后要多带带她。”
“是。”
“遇事也让着她点,千万别染上那些拈酸吃醋惹人烦厌的坏习气。”
“是。”
“你素来是个乖顺懂事的,必不会教朕失望。”
“是。”
月人向来是个脸上藏不住事的,嘴里习惯性地应着,眼神却是恍惚,怔怔望着青萝,带着一丝迷茫,似乎陷入某个回忆。
棋盘一侧的两只青花莲瓣纹茶盅里徐徐飘出热气,隔着缭绕的雾气,青萝与她四目相对,空气中一片安静,只听得到殿内火炉中噼里啪啦的烧炭声。
在她漆亮明澈的眼眸里,青萝忽然读到了那段回忆。
浮碧亭中,她与唐贵妃相对而坐,彼时,被朱祁钰搂在怀中相护的是她,被规训的是唐贵妃。
而今日,情形改变,她坐在了唐贵妃的位置,青萝又代替了她。
那充满疑惑的目光,仿佛在说:为何忽然变作了这样?
她没有唐贵妃的嚣张与私心,更不曾做过错事,就成了新的局外人。皇帝当着她的面肆无忌惮的宠爱青萝,视她如空气,毫不在意她的感受,话里话外规训着她:
不要吃醋,要听话,还要替他调教。
她不得不思考,是不是她哪里不够好。
青萝却慢慢地明白了。
绿竹曾言:以御臣之道来御后宫,则无往不利。
有没有做过错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会容许一家独大。不论给了你何等荣华,他都要你时刻有着害怕被替代的危机感,只有如此,你才会为了保住眼前的恩宠,想尽办法的讨好他。
她是月人的危机,月人是唐贵妃的危机,唐贵妃是杭皇后的危机,杭皇后……又是汪皇后的危机。
不过是一个轮回。
听话就宠,不听就废。
久而久之,所有女人在他面前,都会不断的退让自己而不自知。
绿竹说的对,一群女人抢一个男人,好没意思。
棋盘太久没有动静,他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怎么?这一步棋要想这么久吗?”
“唔。”
月人回过神来,执着棋子随便下了一处,她毕竟不是唐贵妃和杭皇后,可以心里一套面上一套,说些漂亮话来讨他欢心。
他指间白棋吧嗒落下,冲着月人微微一笑:
“你输了。”
“是。”
月人止不住的沮丧,沮丧里又透着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