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孺只觉这一生脊梁从未挺得如此笔直,声音从未如此洪亮,眼眶一酸,忽而泪如雨下。再是可笑又是如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或是妥协,或是玉碎,江家的未来,不该由她一人说了算。江文孺只觉又慌又怒,只她一女子都尚且被如此轻薄,父亲作为江家掌权,又该被如何逼迫?心中剧痛,江文孺竟是从顾辞怀中挣脱,笼着那袍子就想向外跑。
顾辞哪里让江文孺这样出去。且不提那瓢泼大雨,便是这内在单薄赤裸的身子,苍白带泪,怎能再受雨打风吹落。将人强制半抱起,见人慢慢缓和挣扎,也大概猜出她是妥协的,心底暗暗松了口气,缓和语调,放是不能直接放的,这江家家主便是老狐狸,顾辞和他的父亲几番试探交锋,软硬皆施,也只知他愿意做多些投资,却是并没有说会不会交付资金,处理人脉。
而祖母家族那边隐晦命令是,若是不得安稳解决,宁愿斩草除根,损人损己。顾辞原本想法便是杀之,他接触过江文孺,知晓她对于人情世故上缺陷极大,不足以任江家家主位,他顺势插手,既有军威,亦有恩施,安抚着实容易,使其安居,多则五年,少则三年,江家式微,而江北亦安然。
而今温香软玉入怀,哭的凄凄切切,便是顾辞也是不知自己怎得就将这江家大小姐给奸了,且看她那残留着干涸血迹的双腿,那含怨的瞳子,顾辞亦是头疼。却见少女眼眸泪珠将掉未掉,那美眸看着帐内发呆,更是心塞。如此一个烫手山芋,竟是一时脑热,给将人给捧到了自己怀里。且便是要捧接回来,这芋头还自发往外蹦跶,并不愿乖乖呆在他这只金手里头。
越想越气,这整个城中,还有比他还耐高温的手吗?那怕不是个铁疙瘩!
心中虽暗暗腹诽,顾辞却是识趣的不言说那些废话,“所谓破财消灾,并非要你江家倾家荡产。”顾辞拉着江文孺的小手,指尖在那小手上写画,“上面仅是要将你江家财富限制在可控范围,你江家要做一方豪强,上头绝无异议,只若是富甲一方且声明远扬,那才是招人忌惮。你且听我一言,当今国库空虚,国家开放政策你定是知晓,你江家便当花钱买官,推些可信之人上去,虽均是无足轻重的小官,但莫轻蝼蚁之力。”
顾辞又说,“地产实为战略性资源,小农小户便罢,江家地产资源太过于广袤,我顾家正是需要这批地皮做房产生意,你若能说服江家人以九成面世价卖与顾家,此患亦除,你江家便在政商两道再无阻碍,日后发展生存绝无隐忧。”
微顿,顾辞再言,“此番意义怕是困难,我虽在家中备受祖父祖母偏爱,却年纪尚小,再多承诺自是不得办到,但若是……”顾辞未再言语,隐隐觉着自己卑劣,却终是在江文孺期待的目光下说,“你嫁与我,此事终了,我便许诺,将顾家交易所得房产七成过继给你我子嗣,仅三成家族所有。我有此能力,你且无忧。”
怀中佳人身子僵硬,并未回眸看他,顾辞却微微不自在,拢着佳人娇躯的手掌紧了紧。顾家小爷还少有这般无言的尴尬,他所言自然是有保留的,顾家和江家若是联姻,只怕便是顾家祖母是京都花家,那亦是京都之患。此举必然遭受反对忌惮。
但此事解决方式并不困难,既是资产所有归于孩子,那便择一子入京城抚养,时时探望,待时日长久,政权稳固,军事渐歇,顾家与江家的联姻便不再是京都心腹之患,关系自然破冰。
顾家这小爷少时入了兵营,却不是不读书的,顾家老祖是个儒将,怎会叫这孙儿不通文墨,只顾辞这爷混的紧,虽有慧根,却是学着混酒,与那一帮子兵称兄道弟,端的是个匪兵的架势。如今倒是为了讨女子安心,动了动那金贵的脑子了。
半饷过后,只听那少女如泣如诉之声,她答,“好。”
不过半月内,城内鸡飞狗跳,那茶楼中,有那长舌的小声道,“这江家大小姐,生的那是端庄秀雅,学识好,心肠软,便是这十里八乡,也是这儿个最好的姑娘呐,却是那顾家老爷那混在兵营那小子,给一纸,便是诺了那婚约喽。各位且听,喝!那江家老爷,那里愿叫自己那掌上明珠被顾家污了去,只恨那瞎了眼的,这江老爷给关在这牢中,哪里能给自己女儿出头呐?只怕,这姑娘要嫁,亦是为了为这江老爷挣那条生路!便是这些个日子,江家老爷方出了那鬼地方,却是瘦的啊,江家那大小姐哭的哟……”
长街外,江琉云便在轿外,骑一高头大马,轿内是出阁的长女。这本极不合规矩,但如今也不是几十年前的社会,并不讲究如此多的繁文缛节。
江琉云瘦了一圈,眼睛难掩乌黑,顾家仗势欺人,他却因家族幼子不得不忍气吞声,做出让步,不想这顾家的小子,最是无耻,将女儿强行奸了去,且还逼迫着女儿嫁过顾家。他不能为女儿讨回公道,顾家势大,江家不得不避其锋芒。但江琉云知道,女儿受苦了,她在被那禽兽强行放肆侵犯奸淫的时候,定然是万分的恐惧害怕。但为了江家,她却还要去与这种禽兽一起过一辈子。
他这个不合格的父亲不能做什么,唯有陪着女儿走过这条离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