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在上海一處破落的貧民窟中,一棟搖搖欲墜,不起眼的危樓前,來了一群跟整個貧民窟一點也不搭軋的人。為首的,是一名穿著白色短旗袍的長髮女子—今日她將長髮整個綰起,別了一支梅花髮簪,正好與她一襲雪白繡梅的旗袍相互輝映。她整個人給人的感覺也正如梅花一般,清靈不染塵,卻也帶著一點不好親近的冰冷。
此刻,她正站在遍地盡是散亂的建材以及蒙塵的家具之中,似乎完全不在意
自己一身白衣是否會沾染上灰塵。蜷縮在角落中的難民以一種好奇、恐懼、疑惑……兼具的眼神打量著她,她也似乎毫無所覺。她只是定定地,帶著一種破釜沈舟的表情望著眼前那棟似乎隨時會倒塌的危樓。
在她的身後,靜靜站著一票影子般的黑衣人。雖然人人西裝革履,但那一雙雙殺氣畢露的凌厲眼眸足以證明他們絕不是什麼無辜良善之輩。就連此刻,即使他們各個看似垂首斂眉地等候著白衣女子的命令,但空氣中隱隱浮動的狂亂氣息還是洩漏了他們等著大開殺戒的滿心期待。
如銀鈴般嬌甜的嗓音響起,說的卻是冷酷無比的字句:「記住,我們要捉活的,不能讓他有任何損傷~」菱唇勾起,她露出一個天真無比的笑,露出頰旁的小酒窩和若隱若現的虎牙。
「不過,要是有人試圖阻攔……」笑容如煙花般凋落,秀雅眉眼間突現的戾氣讓她的面容瞬間猙獰扭曲。「殺無赦。」
她冷冷地,吐出了這三個字。她身後的黑衣人彷彿已預見等會兒血流成河的殘酷場景,空氣中浮動的狂暴感變得更加明顯,甚至連此刻半斜的橘紅色夕陽,似乎都帶著一點血腥氣息。
白衣女子踩著細跟高跟鞋,直直地走到那已坍塌了一半的朱紅色大門前,纖纖素手執起了門上的銅環。手腕微一使勁,那看似固定得極為牢靠的銅環竟被她往右旋轉了九十度—
『喀喀喀』兩聲,銅環上方的門板揭開了三條縫,一道細縫探出了一只黑色的掃描器,另一道細縫中則伸出了一片電子面板,最後一道細縫中則伸出了一條墨黑色的槍管。
女子任由那自黑色掃描器中射出的紅外光掃過自己的眼球,同時將手指按上了那跳躍著綠光的電子面板—機器運轉的細微『嗶嗶』聲響起,然後,充滿威嚇意味的槍身緩緩收回細縫中,冰冷的電子語音說道:
『歡迎您,封靈小姐。』
伴隨著這句迎賓詞,封靈前方約五步遠處,屋內灰塵滿佈的地板突然無聲無息地往下塌陷,露出一道長長的,玄黑色的階梯……就一般人的目力所及,階梯的盡頭究竟是何模樣完全看不真切……
這就是,從來沒有人找得到、進得去的,最神秘的組織—冥門總部的入口。
一柄長長的武士刀,刀柄處雕著一隻金蛇,刀身成流線型,閃著鋒利金屬獨有的冷芒—此刻,它正架在雪白細膩的頸子上,微微壓出了一道血痕。
寬敞的正廳中此刻一片狼籍—滿地盡是砸爛的家具,牆上處處可見冒著硝煙的彈孔,一具具已沒有生命跡象的軀體,覆著滿身的血污四處橫陳著,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煙硝味及血腥氣味。
此刻,仍然用雙腳站立在這大廳中的,只剩下四個人—一名身著雪白旗袍的女子,一名長髮唐裝男子,以及男子身後,一高一矮的兩個人。
女子身上原本潔淨雪白的旗袍如今沾染上了大片大片的血漬,不過由血漬的顏色與形狀看來,似乎是旁人噴濺上去,而不是她自身所流的血。只是,此刻,一道道如小河般蜿蜒的鮮紅色體液正從她旗袍的短袖口不斷流下,淌滿了她整個左臂—來源應是她左肩一道幾乎深可見骨的刀傷。而,現在那把刀,正架在她細緻的頸脖上,傳達著無言的威脅。
燦亮的丹鳳眼裡燃著火光,憤怒地瞪著眼前一臉淡漠,執著刀的長髮男子,握著槍的纖纖素手用力得泛白。
「該是沒子彈的時候了吧,姊姊。」男人的嗓音和他的表情一般稀鬆平常與漫不經心,彷彿現在他在談論的並不是一件關乎至親生死的大事一般。
封靈秀雅的面容扭曲了一下,洩憤似地將手中的槍用力地往旁一擲,抿緊唇沒有開口。
「妳知道我為什麼不喜歡用槍嗎?」男人低低的嗓音像是在自言自語。他緩緩轉動手腕,望著那沾著血珠的刀身折射出令人炫目的光芒,他臉上出現一種神往的表情。
封靈就如他所預料的那般,並沒有回答問題的打算,因此,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槍這種東西,實在是太不知變通、太愚蠢了……只有刀劍……才能夠真正展現主人的意志……」他手腕一個使勁,細膩肌膚上的血痕被他壓得更深,封靈硬著氣一聲不吭。
「……像這樣~用盡全力地刺進去,連同所有的憤怒、怨恨、不甘……通通一起~送給即將滅亡的對方……妳不覺得這實在是一種美學嗎?」男人勾起唇,似笑非笑地這麼說。
封靈盯著眼前這張與她有八九分相似的豔色臉孔,不得不承認~即便是宛如照鏡子一樣的情景,但此刻,她看著自己的同胞弟弟,心中竟不由自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