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凛特别乖巧,整个身体埋在被子里,只露半张脸在外。刚洗完的头发没有打理,凌乱地舒展在头顶,长而卷的睫毛看着埃温尔忽闪忽闪。
「她怎么还没回来?」
「现在知道担心了?」
「当然,都那么晚了……」凛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伸手挠了挠脸颊。
这样的凛似乎填补了埃温尔记忆中的某个角落,恍然回到了最初看见他的样子。他愣了一下,思绪才回到当前「她和我说会晚些回来。我去给你温一杯牛奶,你先别睡着」
靠在几个迭着的枕头上,凛捧着马克杯,看着平静如水的乳白色毫无涟漪。房间的空调很低,不一会牛奶表面就结了一层奶皮,在晃动后起了难看的褶皱。
「你说她会原谅我吗?」
「老实说,你做得很过分。我也并不想为我那一巴掌道歉」
「对不起,明知道浪川的女人都是哥哥的替身,但我居然也因为她……想到了哥哥。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也和浪川一样疯。因为无法放下的过去而做了那么多……错事,杀了那么多……人。如果真的哥哥还在的话,他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凛五指张开,看到了不存在的血液流淌于指缝之间。甩不掉,擦不干。说这些也不是为了寻求露骨的同情或是来自爱人的怜悯。只是单纯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仅此而已。
「明知道我们是开放式关系,可你还是因为别人而迁怒与她。等她回来,和她好好道歉吧」
实话说,埃温尔对于这个『哥哥』没有好感,明明是个过去式了,但总像幽魂一样永远活在凛的心里,时不时出来闹一下鬼。
「喝完牛奶别忘记刷牙再睡,我换件衣服把莉莉丝接回来」他整理凛的衣领,给了一个晚安吻。
紧闭的门窗,凛受够了房间里熟悉的寂静,他刷完牙逃进被子里蒙住头。就算因为被子里太热而滴滴答答流下汗水而产生厌恶感,也无法将责任转嫁到什么人身上,因为夏天本来就是炎热的。
抹杀一切杂音的安静,耳边也无法停止哥哥在耳边的那声『凛』。于是他忽然想着如果有一天哥哥再次出现的话,他会因此放开莉莉丝的手吗?
还是说,真有这么一天,他只能死心塌地地认为这是自然界的规律,或是,只能承认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垃圾。只能是这两者之一吗?
感觉上就是类似于人生选择的东西。什么时候,怎么选,选什么。或者说,就算在再三犹豫之后只是随波逐流,也无法逃开那个结果,也不被容许,非常单纯的方程式。
凛翻了个身,把隆起杯子紧紧抱在怀里,眼角的泪滴滑落「我不要这样……莉莉丝……请救救我」
躺在卡米拉的床上,环顾这个逼仄却温馨的小空间。牵着莲的手,即将第一次进入别人的梦中,莉莉丝不免有些紧张。
「别怕,有我在」
听到莲的话,莉莉丝深吸一口气,回握了温暖的掌心,感觉心中充满了勇气「来吧,卡米拉」
「好,那么现在想象着自己沉入海底,脚上绑着一块石头,缓缓坠落。放松自己,触底之时就是遇见小鸟游凛之时。papealepperri」
随着卡米拉口中的咒语,莉莉丝沉沉睡去。
昏黄的天空,无止无尽的连绵细雨,闷热的空气,大大地削弱了莉莉丝的耐心。她停下脚步望着天空顺势坐在地上。
这个地方像是日本,但又不完全是。在这里游荡了好几天,无论是酒店,餐馆,干洗店,甚至便利店。所有的一切都被破败包围,哪怕是酒店的床单都像被老鼠要坏过,沾着黄色的污渍,可以说是洁癖症的噩梦。
好在她不是。
「呜……」
莉莉丝听到了微不可闻的呼声,低下头,发现一朵弯折的小花,似乎是刚刚被她不慎踩到了。可是普通的花不会长在石板路上,也发不出这种声音。路边的行道树轻轻摇动着像是要说些什么。
「不好意思,你踩到我的脚了」
莉莉丝猛地一回头,看见一个男人倒在树边。与其说是个男人不如说是个流浪者来得更确切些。
「嘿,大美人,能给我点钱吗?」
男人坐在地上,像一片被风吹到树上的垃圾。头发遮盖住了整张脸,t恤的边缘处都因为穿太多次而融化。他拿着空酒瓶摇晃着,嘴角上扬露出个意犹未尽的笑容。
树边的公用电话亭。非常是时候地响了起来。流浪汉几乎是用弹射的方式接起了电话,着实吓了莉莉丝一大跳。
「累坏了吧?一直在那里等着」
电话漏音非常严重,和公放无异。莉莉丝有点奇怪这个年代为什么还会有这种突兀的红色的电话。绝对不是故意偷听,但实在走不动而继续待在原地。
「不,我并没有等多久,接下来我该干什么」
流浪汉分明就在等,还要耍酷说自己没有在等。莉莉丝觉得他可能还没有对生活放弃希望,只等政府救助金的那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