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想用柳贺,张居正却言,柳修撰年岁轻,恐怕难当大任。
柳贺:“……”
翰林院及诰敕房中有不少同僚觉得柳贺会因此心生恨意,但事实上,柳贺很淡定,他觉得张居正这么干没问题。
为什么?
马自强与陶大临自不必说,后者是诸大绶一榜的榜眼,如今也是翰林院侍读学士,而其余被选中的,陈经邦、河洛文及沈鲤、张秩都是嘉靖四十四年的进士,人家在翰林院中熬了八年才充任东宫讲官,也就是说,这种事连隆庆二年的进士都没份,又怎么会轮到柳贺一个隆庆五年的进士?
就算天子再偏爱他,大明朝也是讲究论资排辈的。
何况张居正如果真点了他,他是权相“私人”这顶帽子是怎么也摘不掉的。
柳贺依旧在诰敕房中兢兢业业办事,沈鲤及陈经邦等人充任东宫侍读官后,众翰林又聚在一处好生庆贺了一番。
翰林院中众人都知晓柳贺得罪了张居正的消息,但也没人因此疏远了柳贺,反正翰林院一贯有得罪权贵的传统,一代代传下来的,不得罪一下权贵就不舒服。
“泽远你来日方长,莫要放在心上。”
沈鲤也与柳贺道:“眼下局势不稳,你就在诰敕
房中安心办事。”
事实上,无论朝事如何,翰林院所受的冲击始终是最小的,如沈鲤等人充任东宫讲读,这职务清贵又受敬重,而一旦东宫登位,他们这些讲官必然会受到重用。
“我明白的。”
沈鲤是柳贺会试的房师,两人明面上虽不能以老师弟子之称相待,但私下相处时柳贺总是十分尊重对方。
想及此处,柳贺默默对沈鲤提了个醒:“今年年中你也要稍稍注意一些。”
风波虽然未必能殃及翰林院,但柳贺总担心自己相熟之人早早站队,眼下站高拱是不行,但站张居正放在长远看也不行,不过以柳贺对沈鲤的了解,他这位房师是位端方君子,做人做事全凭本心,攀附权贵的可能约等于零。
……
柳贺在张居正那边失了宠,加之京中又有张居正阻挠他任太子讲官的传闻,柳贺在诰敕房中的日子本就不如去年好过,传闻一出,负责张居正事务的中书对待柳贺的态度便降了十万八千里。
柳贺不与那人计较,对方对待柳贺去愈发敷衍,某一日,柳贺底簿已是改完,对方却挑出了数个毛病——因柳贺轮值翰林交予阁老的书文等皆要过中书之手,中书官职虽为从七品,然而与朝中重臣、勋贵等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嘉靖朝时有传闻说,嘉靖笃信教,便令中书抄《道德经》,《道德经》皆由金粉所描,据说每抄一部就要用金粉九百两,其中八百两都入了中书科的囊中。
不少中书皆是恩荫出身,追及三代家中基本都有当过阁臣、太子少x、六部尚书的。
中书们出身不低,伺候的又都是阁臣,即便柳贺官阶上更高一级,可这些中书着实未将他看在眼里。
柳贺性子是公认的好,被挑了第一遍毛病,他也就忍了。
对方让他改,他就老老实实拿回去改。
可第二遍,对方竟然又来挑刺。
柳贺自认做事相当细致了,何况第一遍已经被打了回去,第二遍时他格式和条目都检查过了,那中书还来挑他的毛病。
“柳修撰,你这似乎还有错处,再核得细一些。”
柳贺平日待各位中书都是一副笑脸,此时他将那文书放在桌上:“倒要请教刘中书,究竟是哪里的错处?”
他问这句话时,眼中已经没有了平素的笑意。
“便是这里,柳修撰你再修改一遍。”刘中书在虚空中轻轻点了一下,那速度,要么就是他练了葵花点穴手,要么就是他以为柳贺有双千里眼。
“烦劳刘中书再指点一下,在下并未看清。”
“柳修撰你也真是,要你改便改,哪有那般多话?”
“我还要如何改?”柳贺道,“刘中书,本官翻遍《会典》、《兵部职掌》及各类赏封典籍,刘中书你提及的错处本官一处都未寻到,本官还想问你,你口口声声这里要改那里要改,凭据究竟在哪?”
“柳修撰你好不客气。”
柳贺道:“刘中书你若是觉得自己对,便请阁老来评评理,若是我柳贺的错处,我无二话可说。”
刘中书本就是刻意刁难柳贺,见他失了势,态度上就更不客气罢了。
毕竟中书大多不是进士出身,即便晋升了,职权也有限,因而大多数中书只宁愿窝在中书科这一亩三分地中,不愿出去,他们依仗的是阁臣之势,就算是六部大员也要对他们客客气气。
而柳贺这般的翰林官虽是阁臣后备,但自翰林到阁臣至少也要二十年,到那时这些中书们早已不在内阁办事了,自然不怕得罪众翰林。
中书们享受的便是这份快感,即便他们非进士又如何?进士们不也得讨好他们吗?
柳贺性格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