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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刑场,邢军身上的囚服都是干干净净的。
而押送的小吏们,却是一个个灰头土脸。
他们语气狠厉地骂着百姓们的准头不行,拴条狗扔都能比他们扔得准。
刽子手叉着腿,举着刀,站在刑台旁。
好些百姓早已提前赶到,他们纷纷拿出手中仅有的银钱,塞至刽子手的面前,求他一定要找准了位置,给邢军个痛快。
刽子手脸色一黑,不发一言,全当没看见那些捧着银钱举到他面前的手。
官员随后赶到,等到午时,开始行刑。
随着百姓的哽咽声四起,邢军人头落地,在地上滚了几圈。
有些胆子大的百姓还看着邢军的人头,却发现怎么看怎么不吓人。
他只安详闭着眼,唇间还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刽子手下手快狠准,他默默盯了人头半晌,随后面无表情转过头去,擦拭刑刀。
早在昨日晚间就有许多百姓带着银钱、粮食吃食啥的拜访了他,求他今日给邢军个痛快。
他并未作答,只是闭门谢客。
今日的热闹,家中老父已然为他做了阐述。
他敬他是位义士。
他对自己的技艺很有信心,义士之死,怎能痛苦?
这等人才要砸到他头上了吗!?
百姓哭倒了一大片,在旁人未曾察觉的时候,已有两人悄然离场。
待走到一个死胡同,其中一人才放声大哭。
帷帽底下,赫然就是昨日那位报信侍卫的脸。
高松一锤墙一跺脚,“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这算怎么个事儿啊?咋能让他替我去死?”
“你还趁我不备将老子掳去,老子还从没受过这等鸟气!”
报信侍卫哭声减弱,他哽咽着声音,
“我的兄弟我自然知道他的秉性,他从前就说着什么有人之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如今,也算得偿所愿了。”
“你我二人的通缉令已然发出,这地方是不能呆了,你不若随我走!
好在邢兄未曾连累家中老小,我再去带上他们,一同去往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高松紧紧皱着眉头,他向来光明磊落,何时做过这等四处奔逃的鼠辈?
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同意,直叫那报信侍卫等他一等,待与家眷商量之后,再予他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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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府中,众人都在忙着收拾东西,离开国都。
待收到百姓齐聚宫门口讨说法的消息,邢军的人头已然落了地。
辛宗礼顿如五雷轰顶,他从没想过,自己辞官能演变成这般样子,竟还有人为此人头落地。
从古至今,死人的债最难还。
他也从没想过,自己身上,竟有着因果,背上了条义士的命。
若是再早些时候得知消息,那义士定然不会死,自己就是为此得罪了圣上,也断不会让他死于法场。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随着邢军的人头落地,那报信侍卫与高松的通缉令也贴上了告示板。
辛夷忙叫人去寻那两位通缉人士,找到了定要将他们带回府中,到时让他们随着国师府的车马一同离去。
有着国师府的掩护,想必他们会好过许多。
随后,辛夷才将此事告知自家爹娘。
白玄之重重点了点头:
“小辛夷,你做得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咱们定是要尽力护着这两位性命无庾的。”
可白玄之忘了,有因有果。
他们种下了善因,就有了百姓替他们出头的果。
这人命再如何也背不到他们的身上。
或许,他们知道。
但,还是觉得愧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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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府的护院没费多少功夫,便找到了高松与那位报信禁军。
高松光明磊落,好像不知道怕,一直呆在自己家中。
而那位报信侍卫,护院们则是在邢军的家中寻到了他。
那时,他正替邢军的父母姊妹收拾行李,打算离去。
听闻来人是国师府的护院,他们顿时泪洒当场。
口里直喊着怎么能拖累国师大人,不愿随护院一同去往国师府。
好在过去的护院是个会说话的。
他巧舌如簧、威逼利诱、嗓子都说冒烟了,才将几人劝好,带着他们回了府。
高松与报信侍卫在国师府又碰了面,高松表情惊愕,而报信侍卫却是一挑眉:
还说不愿随我走?如今一同来了国师府,再不愿也得愿了吧?
在老管家的引领下,几人来到了花厅,见到了传闻中的国师夫妇二人。
也见到了熟悉的面孔——辛夷。
国师府为流民施粮,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据说流民吃得比他们城内百姓还要